深夜，高楼下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从高处看去，树木草丛，行人，路口，都像是披上了灰白色的薄纱。
陆丽红躺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靠着厚厚的抱枕，只穿着浅灰色的长裙，静静的透过玻璃，看着高楼外的夜景。
此时的她，头发已经散开，披在两肩，双手轻轻的搭在腹部，身子放松着，眉头却是皱着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给身处黑暗的她一丝安慰。
而这个房间里，陪着她的，只有Rebecca。
今天，是陆丽红的生日。
她拒绝了去吃饭，拒绝了收任何礼物，不过，没有拒绝Rebecca一个见面请求。
“妈咪～，我穿这个旗袍，是不是很好看？”
在这个昏暗的，却又有月光照明的大客厅里，Rebecca从卧室出来了，很快，站到她面前。
依然甜美的声音，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见到了陆丽红，她无法抑制的喜悦，而真心表现出来的。
亮白的月光，不吝啬的全部倾洒在Rebecca的身上。
淡蓝色的旗袍上，只有梅花模样的暗纹，没有其他复杂的配饰，包裹着Rebecca丰满的身子。
深棕色偏黑的卷发，简单的挽在了脑后，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住了，一副玲珑曼妙的身躯，就这样，完美的展现在陆丽红的面前。
她抬起头，看向Rebecca，眼里露出笑意和少有的温柔。
“好看，中国的旗袍，更适合你。”
听到陆丽红的夸赞，Rebecca很开心，走近沙发，慢慢的蹲下，坐在地上，靠在她身边。
然后，Rebecca抬头看着她，眼里也只有她。
“这个旗袍，是一个女孩带我去老街买的，淡蓝色，你喜欢的颜色之一。”
听到说的是女孩，陆丽红笑着摸了摸Rebecca的头。
“女孩？什么样子的女孩？是不是很好看呢？你们关系是不是也很好呢？如果很好，那么，Rebecca，不妨去交往试试。”
这样的话，陆丽红说出来，并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也没有任何难过的样子。
Rebecca有些失望，她以为，陆丽红会因为一个女孩出现在自己身边，而感到难过。
可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开心的说着话。
“没有你好看，在我的心里，你是最好看的女人。而且，我不会交往其他女孩，不会的。妈咪，我的心中，只有你，容不下其他的存在。”
哪怕是四十岁出头，Rebecca在陆丽红这里，还是表现的像二十年前，那个甜美天真的女孩那样。
可陆丽红，她不再年轻，五十大几了，即使在外人面前，他们不去细看，还会假装去夸赞她年轻美丽。
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扛不住了。
以及那卸下妆容的脸，和那已经有了浅褐色斑点的手臂，也是老去的象征。
“可是，Rebecca，可我已经老了，皮肤，身体，都没有办法再配得上你。而且，你要明白，我的病，治不好的。你还年轻，才四十出头，身体健康强壮，需要寻找一个伴侣。”
陆丽红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满的是对Rebecca的怜爱，抚着她头发的手也很温柔。
这是作为亲生女儿，陆萍很多年都没有得到过的爱怜，却被陆丽红用在了另外一个女性身上。
Rebecca不明白，在她心里，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她的眼睛湿润了，跪坐在地板上的腿，动了动，想要坐到沙发上，却又不敢。
只能双手扶过陆丽红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可你真的，愿意，我除了你之外，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吗？亲吻她，抱着她，抚摸她的身子，和她睡在一起吗？”
问这话的时候，Rebecca的声音很轻，很轻，也带着些许无奈，她不自信，因为她明白。
在陆丽红心里，或许，自己不过是曾经VN那十年里，抚慰她寂寞孤独的一个宠物罢了。
而后，她去美国十年，陆丽红来找她，也只是为了工作，哪怕有肌肤之亲，那也是可怜她罢了。
陆丽红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妈咪，回答我，好不好？求你。”
在Rebecca的眼里，陆丽红看到的，是卑微，是乞求，更是这二十年来，从未对自己消失的爱意。
在这清冷惨白的月光下，Rebecca好像一个可怜的宠物，企图得到主人怜爱的样子，让人心疼。
“Rebecca……”
陆丽红的手，在她胸口处，感受到了很强很强的心跳声。
“可以回答吗？”
她还在追问，甚至双手紧紧的握住陆丽红的手。
“也许十年前，我不愿意，可现在，我不能耽误你。”
她的回答，让Rebecca欣喜着，往前凑了凑，把陆丽红的手，握的更紧，不愿意松开。
“可我愿意被你耽误，妈咪，我不想你离开我，就让我陪你在身边，好不好？你不知道，在美国那十年，我有多努力，努力的往上爬，往上爬。就是为了，为了到最高处，对你有用。那样，你就会来找我，找我很多次。”
原来，在Rebecca眼里，陆丽红每次去美国，是因为AG，而不是因为她。
可，Rebecca，你明白吗？我，陆丽红，年轻的时候，很傲气，很倔强。在感情的事上，从不会为难自己，也不会委屈自己。
但是，她不能说这些，她没有多少年活头了，她只想在Rebecca心里，只是一个宠主的身份。
“那么，Rebecca，你还会为了我，继续努力吗？继续为我做事吗？”
“当然，否则我不会来苏城，我知道，陆萍，梁桐，她们在这里，她们需要帮助的。没事，妈咪，我会好好努力，替你照顾好她们，不用担心。”
“好～，谢谢你！我亲爱的Rebecca。”
说完，陆丽红起身，凑进眼前这个女人面前，轻轻的吻了她的额头，然后，温柔的拉她起来。
“坐在我怀里，靠着我。”
“好。”
Rebecca赶紧起来，不顾已经麻了的腿，坐到了陆丽红的身边，躺在她的怀里。
“妈咪，可她们，讨厌你了，怎么办？”
“没关系，Rebecca，我将梁桐放到梁家，狠心将陆萍也留下的时候，就知道，我和她们的母女情，结束了。可我没办法，陆家，比梁家危险太多太多了，他们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坏人。起码，梁听山再怎么混蛋，她们是他女儿，他不养，还有他爸爸会养，她们不会被伤害。”
所以，陆丽红将她们留在梁家，去VN的时候，才能不顾一切的去拼命。
Rebecca靠在陆丽红的怀里，心疼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妈咪，没事没事，如果，她们真的不认你，而你有我。你知道吗？从我看到你的那天起，我拼命学中文，就是为了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明白，没有谁，比你更加努力的想要留在我身边了。”
她怎么不知道呢？二十年前，Rebecca学中文时候，有多疯狂，恨不得一天只睡三五个小时。
每学一句，就会到陆丽红身边说一下，求得她的夸奖。
“Rebecca，谢谢你，在我最困难，最痛苦，身处黑暗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不，是我要谢谢你，收留了我，给我机会做你的人。”
说着，Rebecca又往陆丽红怀里靠了靠。
“可你，不嫌弃我老了吗？慢慢失去弹性的皮肤，慢慢老去的身体，以及，可能三年五年，就会病去了呢。”
又听到陆丽红说“病”，Rebecca都快哭了，她赶紧抬头，颤抖着手，摸向那张依然美丽的脸。
“到底是什么病呢？妈咪，我们去治，好不好？我可以去美国，给你找最好最好的医生。无论花多少钱，找多少人，我都要治好你。”
“是癌症，傻瓜，我有很多很多钱，也可以找到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可我，不愿意看到自己因为治疗，头发掉光，变得丑陋的样子。”
因为，陆丽红，只想要在Rebecca心中，留下她美丽的样子，才配得上她的爱。
她的固执，Rebecca是暂时说服不了，先不劝阻，后面再说。
“那……，那我就陪你，一直陪你，不要赶我走。”
“好，我会，每个月，来苏城找你。”
“好！”
这是Rebecca之前不敢奢求的事情，如今陆丽红居然主动提出，她欣喜万分，紧紧抱住身下的人。
“妈咪，你一定一定不能后悔，我等你。”
说完，Rebecca头靠在她怀里，享受着她身体的柔软和那独特的香味儿。
曾经的黑暗之中，陆丽红是Rebecca的光，而在今天的黑暗中，她要成为陆丽红的光。
黑暗之中，她们彼此依靠，彼此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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