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虚空之中，本就分心应对民怨的方腊，不消片刻便已落入下风。
黑色的怨气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他的道心，连镌刻道则的节奏都被彻底打乱。
照这么下去，别说成功登仙，恐怕连自身修为都会因道心受损而倒退，甚至身死道消都有可能。
“煮熟的鸭子都快到嘴边了，难道就这么飞了？” 方腊心中满是不甘。
他为了登仙，筹备多年，如今却栽在一场人为的民怨危机上，这让他如何甘心。
就在这时，天道玉盘突然发出一阵轻颤，一道恢弘却又缥缈的声音自东向西而来，如同晨钟暮鼓，又宛若蚊蚋微鸣，转瞬便消失在耳畔。
那声音之中蕴含的登仙威压，即便相隔万里，也清晰可辨。
“大音希声……那元硕真成了？怎么可能？李破虏难不成放水了？”
方腊大吃一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早早便将元硕真秘密渡劫的情报告知大乾，甚至为了引诱李破虏出手，还交易了宗门宝物，助力修复大乾龙雀刀。
他本以为元硕真即便不被斩杀，也会渡劫失败，却没料到对方竟如此顺利地登仙成功。
可他哪里知道，太行山脉那边有裴昭明这一最大变数。
李破虏在看到裴昭明身影的刹那，便已吓得不敢再动手，哪还敢继续针对元硕真。
随着方腊话音落下，一道璀璨的辉光从太行山脉方向缓缓升起，宛若初升的朝霞，映照整片虚空。
那辉光之中蕴含的登仙气息，再也无法掩饰，传遍人疆各地。
“黑夜起朝晖，连天地都降下异象，那元硕真果然已成登仙境！” 方腊眉头紧皱，面色彻底凝重起来。
他罕见地停下了镌刻道则的动作，转头看向身后依旧张牙舞爪的民怨黑龙。
如今元硕真已登仙，若自己再被民怨纠缠，恐怕会彻底失去与对方抗衡的资格。
“罢了！终归是我着了别人的道，既然如此，这民怨，我接下又有何妨！” 方腊冷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抬手拍向自己的胸脯，身后百丈法相的胸口顿时燃起一抹紫色的火光。
那火光如同有生命般，眨眼间便蔓延至法相全身，正是方腊的神火——轮回销魂炎。
紫色火光映照之下，原本被元硕真登仙异象染成金色的天空，刹那间又被晕染上一层妖异的紫色，两种光芒交织，形成诡异而壮丽的景象。
“送尔往极乐！” 方腊一声大吼，无数轮回销魂炎骤然爆燃，在虚空之中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紫色手印，带着焚毁一切的威势，朝着民怨黑龙擒拿而去。
“嘭——！”
黑龙如同之前那般，被手印一把捏碎，黑色的怨气四散飞溅。
只是这一次，在轮回销魂炎的灼烧下，那些怨气消散了大半，再重新凝聚成形时，黑龙的体格明显缩小了许多。
“有用！” 方腊心中一喜，可随即又沉了下去。
这点效果，对于庞大的民怨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若是再这般拖延下去，恐怕会彻底错过映照道则的最佳时机。
事已至此，方腊心一横，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狠辣。
他不再犹豫，决然地抽离了正在镌刻道则的手掌，双掌翻转之间，恐怖的法力如同潮水般肆意激荡而出。
悬浮在他身后的大日诸天宝轮缓缓盘旋、涨大，片刻之后，便已笼罩住整片虚空，散发出祥和而威严的佛光。
“一切众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
一道道若有若无的诵经声，在这一刻传遍凉州大地。
与此同时，凉州乃至周边地区，无数承袭佛宗遗泽的修士、百姓，皆是下意识地闭目低首，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这篇经文。
他们有的或许不知经文的由来，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慈悲之意，自发地加入到超度之中。
随着诵经声的加持，那道原本张牙舞爪的狰狞黑龙，动作渐渐迟缓下来，不再那般凶戾，反而缓缓朝着大日诸天宝轮的方向浮去，仿佛被佛光吸引。
“我道：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方腊的声音缓缓从虚空之中传来，而他原本应该在玉盘前镌刻道则的身影，竟然又出现在了凉州大地的日月台上空。
只见方腊神情凝重，右手不知何时已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匕首并非法宝，只是一柄寻常的凡铁匕首，却在他手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没有丝毫犹豫，方腊大手朝着自己的左臂一挥。
“嗤啦” 一声，一片鲜血淋漓的血肉被他生生刨了下来，随手洒落在虚空之中。黑色的民怨触碰到温热的血肉，竟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瞬间消散了几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一字一句，一句一刀，一刀一血肉。
方腊每念诵一句佛偈，便用匕首从自己身上割下一片血肉，抛向空中。
温热的鲜血洒落，如同红色的雨水，每一滴都带着他的修为与道心之力，不断化解着民怨黑龙的戾气。
这一幕，让此刻关注凉州动静的无数大能，皆紧紧地盯着虚空，眼中满是震撼与难以置信。
谁也没想到，方腊这般站在人疆巅峰的大能，竟能放下所有尊严，选择以如此惨烈、直接的方式，用自身血肉禳解灾厄。
就连远在太行山脉的裴昭明化身，以及身处上京城的真身，都忍不住朝方腊投来赞誉的目光。
“这方腊，是个狠人，也是个……敞亮人！” 裴昭明化身抬头看向已然登临登仙境、正缓缓从虚空下落的元硕真，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感慨。
枭雄！
此刻，无论天南地北，只要是关注凉州大地的人，对于方腊，都只剩下这一个评价。
——此乃当世无愧的枭雄。
随着方腊一刀刀割下自身血肉，直至几乎耗尽全身皮肉。
那道困扰他许久、阻碍他登仙的民怨黑龙，终于在血肉与佛光的双重作用下，彻底消散在虚空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此刻的方腊，只剩下一副血淋淋的骨架，只能依靠体内残存的无上法力，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他张了张颌骨，艰难地吐出最后一段佛偈。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高悬天际的大日诸天宝轮与雷音浮屠，突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而后化作漫天消融的金色雨露，缓缓洒落，笼罩住方腊那具血肉模糊的骨架。
不消片刻，金色雨露便将方腊的身体自上而下侵染成一片耀眼的金色，宛若一尊从远古走来的佛陀，威严而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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