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车子驶入壹号公馆林荫道。
傍晚飘起了小雪，与从前一样，荣司霆先下了车，站在车门边牵上妻子的手，为她撑着伞，穿过院中小道进了家门。
在外谈公事荣总话很少，对着南音，他很唠叨：“音音，管家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咱们先吃饭吧？我去战公馆庄园接你的路上，路过一栋老宅子，一对华侨夫妇住着，种了许多多肉，我看见一盆养得很好的美杏锦，花钱买了下来。”
“我反思过了，那天dNA亲子鉴定表出来的时候，我不该和你说时柒不是咱们的女儿。有没有血缘关系并不要紧，你喜欢她，她就是我们的小颜。”
“你在车上说寿宴三天后继续举办，届时咱们就在宴会上认下她。我会和维安商量，让时柒多陪你，若她不愿意跟你回南洋，咱们就留在科罗迪（m国首都）你就能经常看见她了。”
南音一言不发走在前。
荣司霆说个不停走在后。
到了玄关，南音换了拖鞋，脱下大衣，后方的男人动作熟练地拿住。她仰头看他，纠正道：“你派人去做的dNA亲子鉴定表是假的，柒柒是小颜，她就是我的女儿。我和维安商量好了，他会亲自帮我去做一次鉴定。”
“做不做鉴定，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那份结果单据，不过是日后拿去堵外人嘴的证明。我走进她居住的地方，和她一起养温室里的多肉，看她做小蛋糕，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孩子。”
说到这。
南音余光瞥了眼门外站岗的保镖，屋内打扫卫生的佣人，以及正在厅里泡茶的跟了他们三十来年的管家，她与荣司霆说：“这件事我自己来办，你有时间管理一下身边的人，尤其是当年你抱养的女儿，我怀疑她做了手脚，但是我没有证据。”
“你知道的，我对她没有母女之情，是你们在我产后病得认不清人的时候，打着为我好的名号私自把她抱养过来。所以，如果她生出什么歪心思，被我抓到证据，我不会顾及你和小尚的感受。”
荣司霆喊了一句音音，还想说什么，见妻子情绪逐渐失控的神色，他即刻将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顺着她的意思点头：“我知道了。”
她病了。
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有时甚至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记得多年前，荣氏的对家找了个跟荣颜年纪相仿的少女，对着音音年轻时的照片进行整容，在街上看到女孩的第一眼，荣司霆怔了，南音更是冲上去拉住了对方的手。下一秒那女孩就捅出了一把刀，幸好他挡了过去，音音没有受伤。
时柒和音音真的有点像。
眉眼的柔情。
背影的轮廓。
这二十多年来荣司霆实在见了太多和南音长得像的女孩，一部分是派去寻找女儿的手下递交上来的照片，一部分是音音认错的。日复一日，见的相似的人愈发多，他逐渐失去了辨别的能力，看谁都像，看谁又都不像，看来看去，他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妻子能平安健康，其余的都不重要。
-
翌日。
公馆庄园院子里的云杉树落满了白色积雪。
时柒早起洗漱，刚换好衣服，听见管家的敲门声，被告知荣太太来了庄园。她下了楼，进到客厅，视线里装入妇人温婉的身影。她看过去的时候，南音也在看她，准确来说，在她下楼的过程中，对方目光就已经落在她身上。
女人目光温软。
眼神似水。
时柒不是第一次觉得她亲切，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就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亲密感，只是这样隔着距离相望，都让人觉得心安。仿佛很多年以前，她聆听过她的心跳，被她深深地保护着。
“柒柒，我给你买了糕点。”南音起了身，将提在手里的礼盒递给她。
时柒无声垂眸，见她手中精致的桂花糕。她在精神病院外把她捡回庄园，相处了些时间，她是个精神方面有问题的病人，竟然还记住了她的喜好。
时柒笑着接了过来。
管家这时伏到她耳旁，轻声说：“荣先生一小时前打来电话，说劳烦您看顾一下荣太太。”
“荣太太来庄园多久了？”
“天刚亮就到了，不愿意走，要找您。许是她在精神病院治疗的时候，被您救了，更加相信依赖您？”
时柒点头。
若换做是其他人，她不会轻易帮忙，顶多派人叫个救护车就把人送回去了。许是对方温柔漂亮，相处起来很舒服，她乐意帮这个忙。
时柒再次将目光放到贵妇人身上，细声问：“您吃早餐了吗？”
南音摇了摇头。
“跟我一起吃吗？”
“好呀。”
时柒带着她去了餐厅，佣人正在额外上第三份餐点，厅里的时父在剥鸡蛋，与往常一样，老人会把水煮蛋剥的圆润干净，再放进女儿的碗里。
生活环境不同，人的气质也不一样。时父这两年沾着时柒的光享了福，但劳碌了一辈子，风霜都写在脸上，镌刻在他手指关节萎缩的双手里。与肌肤胜雪、仪态俱佳的荣家太太相比，他完全登不上台面。
从前在燕城，时柒带他出门参加一些小饭局，他总推三阻四，怕给女儿丢脸。时柒一次又一次纠正他的想法，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不需要理会外人的眼光，他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形象最高大的父亲。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无论何时，见的何人，对方身份地位有多隆重，她都会自信骄傲地介绍这个小老头。就像现在，刚踏进餐厅，见南音的目光往时父身上落，时柒很自然地说：“他是我爸，昨天来的时候您恰好走了。”
南音面带微笑，友好地朝时父伸出了手：“你好，柒柒爸爸。”
老人稍怔。
反应过来后立马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手，看了眼时柒，随后扬起憨厚的笑容，双手小心翼翼握了一下南音的指尖，用着不太标准、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回道：“你也好，七七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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