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楚胜天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奢侈。
他想当教主吗？
他当然想！
他做梦都想！
为了这个位置，他可以眼睁睁看着父亲楚歌去死而无动于衷！
为了这个位置，他可以对秦泽这个杀父仇人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教主之位，就是他楚胜天此生唯一的执念！
可现在，这个魔鬼，这个将他所有野心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男人，却将这杯他最渴望的毒酒，亲手递到了他的嘴边。
让他承认。
让他亲口说出自己的野心。
然后，再以一个“野心不死”的罪名，名正言顺地将他抹杀！
何其恶毒！
何其狠辣！
楚胜天的大脑在疯狂地运转，试图从这绝境之中，寻觅到一丝生机。
说不想当？
那更是死路一条！
厉千秋！叶秋痕！还有大殿之外那些父亲的旧部！
他们刚刚才“拥立”自己！
自己若是敢说一个“不”字，不用秦泽动手，光是这些人的怒火，就足以将他撕成碎片！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一个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天衣无缝的陷阱！
豆大的汗珠，顺着楚胜天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碎成一朵小小的水花。
“嗒。”
声音清晰可闻。
也就在这一刻。
那股几乎要将他神魂都冻结的凛冽杀机，却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
“呵呵……”
一声轻笑，突兀地在大殿内响起。
那笑声很轻，带着一丝慵懒，一丝戏谑，仿佛刚刚那足以让八品高手都为之胆寒的杀气，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楚胜天猛地抬起头。
只见主位之上，秦泽正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眼神打量着他，那眼神，就像一只吃饱了的猫，在逗弄着爪下瑟瑟发抖的老鼠。
他缓缓站起了身。
黑色的衣袍无风自动，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下台阶。
“咚。”
“咚。”
“咚。”
他不知道秦泽要做什么。
这种未知的恐惧，比直接的死亡威胁，更加令人窒息！
终于，秦泽停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的距离，不足三尺。
楚胜天甚至能闻到，从秦泽身上传来的，那股淡淡的、好闻的茶香。
可这股茶香，在他闻来，却比世上最浓烈的血腥味，还要让他感到惊惧！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可他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无法移动分毫。
就在这时。
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只手很温暖，很有力。
却让楚胜天的身体，在接触的瞬间，猛地一僵！
完了！
他要动手了！
楚胜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一击并未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楚少，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还紧张起来了？”
玩笑？
楚胜天猛地睁开了双眼，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看着秦泽脸上那抹人畜无害的笑容，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刚才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杀气……
只是一个玩笑？！
秦泽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他拍了拍楚胜天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这血莲教是你父亲一生的心血。”
“现在他不在了，这教主之位，除了你这个唯一的儿子来继承，还有谁有资格坐呢？”
声音温和，语气诚恳。
仿佛他真的是在为楚胜天着想一般。
可这番话，听在楚胜天的耳中，却不亚于天外纶音！
巨大的反差，让他那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险些当场崩断！
他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不但活着，而且……教主之位，似乎也保住了？！
“公……公子……”
楚胜天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声音嘶哑，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您……您的意思是……”
秦泽笑着打断了他。
那笑容，在楚胜天看来，此刻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楚少放心。”
“教主之位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从今天起，你就是血莲教的新任教主！”
轰！
楚胜天的大脑，一片空白！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有一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他甚至忘了，眼前这个对他“委以重任”的男人，正是他的杀父仇人！
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无尽的狂喜与感激！
“不过……”
就在楚胜天几乎要跪下谢恩的瞬间，秦泽那不急不缓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让楚胜天刚刚升腾起来的狂喜，瞬间冷却了大半！
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来了！
他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楚胜天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但他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躬身接过了话茬。
那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公子有话请说！”
“胜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到楚胜天如此上道，秦泽的眼中，闪过一抹满意的神色。
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他环视了一圈空旷的大殿，意有所指地说道。
“就是这血莲教，经此大变，元气大伤。”
“尤其是高层战力，折损严重，现在可用之人，实在是太少了。”
“楚教主你虽然少年英才，但毕竟年轻，一个人处理这么多教务，恐怕会力不从心啊。”
听到这话，楚胜天的心猛地一沉！
他似乎……猜到秦泽想说什么了。
果然！
秦泽的目光，落在了灰袍大长老、叶秋痕和厉千秋的身上。
“你们几位，都是血莲教的顶梁柱，是楚老教主留下的宝贵财富。”
“如今楚教主新立，正是需要人辅佐的时候。”
秦泽顿了顿，看向那灰袍大长老，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
“大长老一心想要归隐山林，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我也不好强留。”
“那么……”
他的目光一转，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瞬间锁定了叶秋痕与厉千秋！
两人心中一凛，立刻躬身听令。
“我想着，总得有人给楚教主帮帮忙才行。”
秦泽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伸出手指，先是指向了厉千秋。
“这样吧。”
“厉堂主劳苦功高，忠心可嘉，即日起，便升任血莲教副教主，协助楚教主，处理教内一应事务！”
副教主！
厉千秋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但很快便被深深的敬畏所取代。
“属下……遵命！”
秦泽满意地点点头，手指又转向了另一边的叶秋痕。
“叶长老嘛……”
他沉吟了片刻，仿佛在思考一个合适的职位。
“既然大长老要退，那这个位置，总不能一直空着。”
“从今天起，叶长老，便接任血莲教大长老一职！”
话音落下。
整个大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楚胜天呆呆地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副教主……
大长老……
秦泽这看似随意的安排，却是一招绝杀的妙棋！
好一个协助处理教务！
好一个接任大长老！
这两个人，都是他秦泽的人！
一个掌权！
一个掌势！
两人联手，自己这个所谓的“教主”，跟一个被架空的傀儡，又有什么区别？！
秦泽……
他根本就不是在扶持自己！
他是在用一种最为温和方式，彻底夺走了血莲教的控制权！
从今往后，这血莲教，名义上依旧姓楚。
可实际上，它的主人，已经换成了秦泽！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如同毒蛇般，疯狂地啃噬着楚胜天的心脏！
可他不敢反抗。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不满，都不敢流露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王座，被一层无形的枷锁，彻底焊死。
秦泽做完了这一切的安排，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脸色变幻不定的楚胜天。
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
声音，也依旧轻柔。
“楚教主。”
“我的这个安排，你意下如何？”
这句问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楚胜天的心窝。
意下如何？
我能如何？
我敢如何？！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秦泽那双深邃如海的眸子。
在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任何情绪。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只要敢说一个“不”字。
下一秒，这大殿之中，就会多出一具尸体。
一具……新任教主的尸体。
最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充满了苦涩的叹息。
楚胜天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自己的腰。
那挺直了二十多年的脊梁，在这一刻，彻底断了。
“全凭……公子做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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