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大青山上，一片死寂。
唯有那道刚刚斩出的剑气余韵，还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那声音虽小。
却像是一把把小刀子，在众人的耳膜上轻轻刮擦，令人毛骨悚然。
黄山的后背早已湿透。
那一层冷汗，是被死亡的阴影硬生生逼出来的。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位白衣老人。
喉咙干涩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
他在等一个答案。
虽然他知道那个答案他可能根本无法承受！
面对黄山那颤抖的质问，叶忘仙缓缓抬起眼皮。
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中，此刻却没有任何戏谑。
有的只是一片如同深渊般的平静。
那是看透了世间繁华，历经了无数生死的平静。
他负手而立。
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在这一刻，竟显得无比伟岸，仿佛撑起了这方天地！
“按理来说。”
叶忘仙的声音不高，不急不缓。
却清晰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身为宗师境的高手，在这个乌烟瘴气的江湖里，也算不得无名之辈。”
“既然到了这个境界。”
“你确有资格，知晓老夫的名号。”
说到这里。
叶忘仙微微停顿了一下。
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那个刚才还在叫嚣的夜煞身上。
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弄。
然后。
他转回目光，看着黄山，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夫，叶忘仙。”
短短三个字。
没有任何华丽的修饰。
也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吼叫。
但这三个字出口的瞬间。
整个万剑谷的弟子，仿佛被这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抽干了空气！
就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紧接着。
叶忘仙又补了一句。
“当然。”
“当年那群不成器的小家伙们，更喜欢叫老夫另一个名字。”
“白衣剑神！”
轰！
如果说刚才那一道剑气是死神的镰刀。
那么此刻这句话，就是九天之上劈落的惊雷！
狠狠地炸响在黄山的脑海之中！
黄山那张原本还算镇定的老脸，瞬间僵住。
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头人。
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瞪得比铜铃还大，眼珠子上布满了惊恐的红血丝。
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只有牙齿在不由自主地打颤。
咯咯作响！
“什……什么？！”
过了好半晌，黄山才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几个变了调的音节。
“你……你是当年的……叶忘仙？！”
“你是剑神叶忘仙？！”
不仅是黄山。
在场的所有万剑谷弟子，此刻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呼吸都要停滞了！
叶忘仙！
这个名字，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个传说。
一个存在于说书人口中，虚无缥缈的神话。
但对于黄山这个年纪的人来说。
这三个字。
就是天！
就是道！
就是所有练剑之人心中，那座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
黄山与叶忘仙的年纪，其实相差并不算太大。
也就是十岁的光景。
但就是这十年，却是云泥之别！
当年黄山初入江湖，凭借一手快剑小有名气的时候。
叶忘仙便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剑神了！
那时候的叶忘仙。
一袭白衣，一柄长剑。
从南杀到北，从东砍到西。
天下英雄，无人能接他三剑！
那是何等的风采？
那是何等的霸道？
可以说。
若是不练剑，见叶忘仙，如井底之蛙观天上明月。
只觉其高，不知其远。
但若是练剑之人。
见叶忘仙，则如一粒卑微的蚍蜉，仰望浩瀚青天！
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渺小感和无力感，足以让人绝望！
叶忘仙这三个字。
就像是一座大山，牢牢地压在那一代所有剑客的心头。
让他们甚至生不起一丝追赶的念头！
哪怕是现在。
哪怕黄山已经苦修数十载，终于跨入了那梦寐以求的宗师之境。
但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和敬畏，依然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淹没！
看到黄山那副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叶忘仙并没有感到意外。
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萧索。
“看来。”
“老夫虽然退隐江湖多年，但这把老骨头，还没被人彻底遗忘。”
说着。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黄山。
“怎么？”
“难道这偌大的江湖上，还有第二个不怕死的，敢叫叶忘仙？”
这句话。
虽然是在反问。
但其中的霸气，却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放眼天下。
谁敢冒充剑神？
谁配冒充剑神？
那是对剑道的亵渎！是对死亡的挑衅！
若是有人敢顶着这三个字招摇撞骗。
恐怕不用叶忘仙出手，全天下的剑客就会一人一口唾沫把他淹死！
其实。
早在叶忘仙报出名号的那一刻。
黄山就已经信了。
彻彻底底地信了！
除了那位传说中的剑神。
谁能随手一挥，就发出那样恐怖绝伦的剑气？
谁能仅凭一道眼神，就让他这个宗师境的强者感到心悸？
除了叶忘仙。
这世间，再无第二人！
“咕噜……”
黄山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
原本挺直的脊梁，瞬间弯了下去。
那是一种本能的臣服，是对强者的绝对敬畏！
在确定了眼前这位真的是那位杀神之后。
黄山哪里还敢有半点怠慢？
哪里还敢有半点之前的嚣张气焰？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双手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
弯到了极致！
甚至是有些卑微！
“晚辈万剑谷护道长老黄山。”
“拜见剑神前辈！”
“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前辈恕罪！”
黄山的声音都在颤抖。
姿态放得低到了尘埃里。
他心里很清楚。
别看他是宗师。
在叶忘仙面前，他这个宗师，跟刚学会拿剑的孩童没有任何区别！
若是叶忘仙真动了杀心。
今天他和少主万锋，哪怕是拼了老命，也绝对走不出这森罗廷的大门！
然而。
就在黄山战战兢兢，祈求叶忘仙原谅的时候。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显得那样的刺耳！
那样的愚蠢！
“黄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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