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脸上的不耐烦愈发明显，他直接开口说道：“和尚，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如今都八十多岁了，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再见故人一面。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将死之人完成这最后的愿望呢？”
法海听了老人的话，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地一颗颗拨动着手中的佛珠，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老人见状，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也算是看透了。我把我所有的家财都捐给了金山寺，你那寺里的佛像，可都是用我的钱镀的金身啊！”说着，老人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法海面前，直直地看着他。
“和尚，你看这样够不够？能不能让你发发慈悲，满足我这个小小的心愿呢？”老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
就在这时，金钵里的鱼愔似乎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它想要探出鱼脑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却突然发现金钵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层细密的网，挡住了它的去路。
“和尚，你干什么？”鱼愔不敢置信的又用鱼脑袋撞击那张网。
然而，法海对鱼愔的叫嚷恍若未闻，依旧自顾自地拨动着佛珠。
“老大人，我看大师手中的这个金钵有些奇特啊！”忽然，一个道士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面带微笑地说道。
老人闻言，眉头微微一动，他的目光随即被吸引到了法海手中的金钵上。
那道士嘿嘿一笑，“老大人，此钵内说不定就藏着您要找的故人。”
“和尚私心不浅啊！”老人满脸寒霜，冷冷嘲讽道。
面对老人的质疑，法海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缓缓地伸出右手，将金钵上的禁制解除。
随着禁制的解开，一道明净悦耳的女声骤然响起，宛如天籁一般，在空气中回荡。
“和尚，咦？我能看到了？”那声音中充满了惊喜和好奇，紧接着，一只小巧的鱼脑袋从金钵中探了出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事物。
“这，这就是……”老人一见到小鲤鱼，身体立刻颤抖了起来，他满脸激动，快走几步，仔细端详这条小鲤鱼。
站在老人身后的道士见状，跟在他身后，捋着自己的胡须，仔细地观察着小鲤鱼。
“老大人，这小妖法力微薄，不过倒是有一身功德气息，实在是难得啊！”道士赞叹道，他的目光在小鲤鱼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对它很感兴趣。
想来这秃驴养着这小妖，也耗费了不少心力吧。道士心中暗自思忖着。
“老爷爷，你是谁呀？”鱼愔眨巴着它那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老人，礼貌地问道。
“老爷爷？”老人听到鱼愔的称呼，身形猛地一僵，脸上露出了一种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
“唉，我老了！”他喃喃自语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感慨。
“不知姑娘，可还记得孙绍文？”老人问的小心翼翼，老眼眨也不眨的看着鱼愔，想要第一时间得到他的反应。
“孙绍文？”鱼愔皱眉沉思，接着想起来了，“孙绍文，我记得，他是个大坏蛋！”
那老人闻言，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眼泪都笑了出来。
“是，他就是个混蛋！”老人用衣袖擦掉眼泪，重重点头。
“那姑娘，可想见见他？”
“应该见不了了吧？”鱼愔犹豫着说，凡人寿命不过是几十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说不定都死了。
“那，如果还能见到，姑娘可想见见他？”
鱼愔摇头，“我跟他没有什么好聊的，他欺负我，我不喜欢他！”
“那，你不想当面骂他吗？”老人眼泪又出来了，见鱼愔惊讶的看着他，又羞愧的偏过头去，擦去眼泪。
人老了，人老了……
“你，你该不会就是孙绍文吧？”鱼愔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瞪大眼睛，鱼鳍直直地指着老人，满脸不可置信地说道。
老人闻言，身体猛地一颤，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颤巍巍地伸出那只干枯如树皮般的手指，想要去触碰一下鱼愔，但似乎又有些害怕，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落了下来。
“是，我就是那个混蛋孙绍文！”
“哇，你好老哦！”鱼愔说道，接着又吐了个泡泡，“算了，看在你是老人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谢谢你，愔愔！”孙绍文仔细看了看一旁神色平静的法海，对鱼愔问道，“大和尚对你可好？”
“不好，他不让我出去！”鱼愔眼睛偷偷瞄了法海一眼，小声说道。
听她这样说，孙绍文却有些开心，“真是辛苦你了，愔愔。”
鱼愔不满的瞅着孙绍文的脸，“你真虚伪，明明高兴，还假惺惺的安慰我。”
孙绍文哈哈大笑起来，那声音苍老混浊，却又透露出一股少年意气。
“你还是这样，很好，很好！”
他没得到的，秃驴也没得到！
这时，一直沉默的法海突然开口：“孙施主，你心愿已了，接下来也该安心了。”
孙绍文笑着点头，“是该满足了，我这一生，能再见愔愔一面，也算无憾。”
他看向鱼愔，目光满是温柔与不舍，“愔愔，以后要好好的。”
鱼愔有些动容，“你……你也好好的。”
孙绍文转身，脚步蹒跚地往房间内走去。走出不远，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道士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他。
法海低头看了鱼愔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忧虑，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鱼愔像是被法海的话惊醒一般，连连点头应道：“走吧走吧，我觉得在这里待着心里怪不舒服的。”
法海没有回应鱼愔的话，转身迈步走出了画舫。
西湖上，船家摇着小船紧紧跟随着画舫。
法海察觉到船家的跟随，对着船家招了招手。
上了小船后，法海和鱼愔坐在船头，船家则在船尾划桨。
小船缓缓驶离画舫，渐行渐远。
直到小船与画舫之间的距离足够远了，船家才开口说道：“大师和孙老大人是旧识吗？”
法海还未回答，船家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说起来，孙老大人这一生可真是称得上清官大老爷啊！他不娶妻生子，也不爱金银财宝，唯独对那求仙问道之事甚是痴迷……”
船家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孙老大人的钦佩之情，但话到最后，他突然话锋一转，叹息道：“可见再聪明豁达的人，也会有自己的执念啊！”
“据说，孙老大人年轻时候有一个挚爱，因故离他而去。这么多年，孙老大人寻仙问道，想要找回心爱之人……”
“也不知道，他那么诚心，能不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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