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病发
谢恒一脸回味，吕太傅受其感染，也不由生出几分向往。
“微臣确实多年未回青州故里了，也着实想念得紧。家中小辈一片孝心，在府里栽下不少梅花树，如今也正开的艳丽，皇上若有雅致，等用完午膳，微臣陪陛下一道去赏梅。”
谢恒点点头，继续回忆：“太傅有心了。当年父皇母后带着大哥一道远征，将朕和胜生几个年幼不便远行的稚子托付给太傅。朕自幼受教于太傅膝下，深得太傅眷顾，这份恩情朕永不敢忘。”
“皇上……”
听谢恒越说越是动情，吕太傅忽然有些心慌，想要谦逊几句，被谢恒抬手打断。
“朕与梅儿自幼相识，两小无猜，成年后父皇亲自为朕指婚，将梅儿许配给朕为正妃，可惜到底是朕辜负了梅儿，不仅让府里先诞下了庶子，还差点害得梅儿一尸两命，自此绝了子嗣，想来太傅对朕十分失望吧。”
吕太傅越听越是心惊，脸色惨白，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从椅子上一骨碌滑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皇上何出此言，是梅儿福薄，一切皆是命定，微臣怎敢怪罪皇上。”
谢恒似是没看到他慌乱的神情，也没有急着叫他起身，而是自顾说道：“父皇临终之际，曾反复嘱托朕，大乾能得天下，乃前朝皇室腐朽残暴，强征暴敛，民不聊生，我谢家军不过是顺应了民心，得了天时地利而已。想要治国安天下，当以百姓为先，克勤克俭，知人善用。”
“这些年，朕深恐有负父皇重托，从不敢有丝毫怠慢。好在朕十分幸运，不仅有大哥亲自教导督促，文臣武将也齐心协力，六年来，不说盛世无敌，倒也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吕太傅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呼吸越来越急促，双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谢恒好似才发现他跪在地上，上前用力将他搀扶起来，靠在椅背上。
“太傅这是病发了吗？这可如何是好？”
嘴上说得着急，手上却十分熟练地从吕太傅怀里掏出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了他嘴里。
吕太傅满头大汗，双手颤抖不止，被硬生生喂下一粒药丸后，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吕太傅哪里不明白，今日皇帝秘密过来见他，定不是只为了叙旧，感念他的教导抚育之恩。
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帝今日似乎是来兴师问罪的。
莫非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怎么可能，二十多年来，他一向谨小慎微，便是无尘也极少差遣他做出什么有碍当今皇室的事情。
也就是这几年，少主激进，想要有所作为，他才被启用，不时给少主传递些消息。
以先帝及皇帝对自己的信任，怎可能轻易疑心上自己。
似乎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又见他病状稍缓，谢恒继续说道：“大哥天纵奇才，能文善武，最得父皇信重。可惜当年伏龙山一战，不知为何泄露了消息，大哥遭人埋伏，死里逃生留得命在，却因断了一臂，自此与帝位无缘，倒是让朕捡了个便宜。”
到底是沉浸朝堂二十多年的当朝太傅，事已至此，他倒是镇定了不少，想要听听谢恒究竟要说什么。
“朕只记得大哥出发前往伏龙山之前，曾来书院看望过我们几个，且答应朕等此役过后，便带朕去战场历练。”
“朕当年一心盼着大哥来接，却没想到等来那样的噩耗。自此大哥倒是时刻将朕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看护，可惜朕再也没从大哥眼里见到那种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眼神，太傅可否为朕解惑，朕是该恨那个泄露消息的人还是该感谢他？”
吕太傅心潮起伏，竭力压制心中惶恐，语气却有几分不善：“微臣不知皇上今日为何提起这些陈年旧事。莫非皇上以为当年是微臣泄露了秦王殿下的行踪？”
出乎吕太傅意料，谢恒摇了摇头：“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早已无迹可寻，朕怎会随意揣测。无论文武谋略，朕都不如大哥，如今朕膝下三子，也都不如玉儿出息。朕不仅觉得亏欠了大哥，也为大乾长远计，想将大乾的未来交付到玉儿手中。此事除了大哥，朝中只有太傅知情。”
“没想到这个念头才出，几乎要了玉儿的命。卫国公府寿宴，玉儿只差一步，不仅会暴病身死，还会身败名裂，引来朝堂边关大乱，贼子用心之歹毒，令人胆寒，太傅，你说这幕后谋划之人是否当诛九族？”
吕太傅的呼吸又不自觉地急促起来，若不是适才吃下了一粒药丸，此时已无力自持了。
谢恒盯着吕太傅变换不断的神情，心中一片冰凉。
当谢怀玉仓促进宫，将那位自己曾戏言要以国士相待的人再次传来的消息给他过目时，谢恒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那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怀玉静静等着皇叔缓解心中情绪，待谢恒平复下来，才将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还有今日吴胜生的话语，细细跟谢恒掰碎了再说了一遍。
谢恒回忆二十多年的过往，只觉心中一片寂寥。
叔侄两个一直聊到深夜，十来日间又反复求证，几度犹疑，最终谢恒下定决心，有了今日吕府这一行。
谢恒微服来到吕府，既是确认，也是了结。
话说到这个份上，吕太傅两度病发，已经说明了一切。
朝中谁人不知，吕太傅身患喘鸣之症，身上常备药丸用以救急。
尤其是随着年龄渐长，病发愈加频繁。
熟知他的谢恒兄弟更是清楚，吕太傅但凡受到惊吓之时，更易诱发此症。
如今谢恒只是稍作试探，吕太傅便扛不住了，谢恒哪里看不出他的心虚。
这样胆小怯弱的一个人，心怀叵测在自己身边暗伏了几十年，让谢恒深感悲哀。
他们父子该是有多愚蠢，才会被人愚弄了这么多年。
事到如今，谢恒岂会这般轻易放过吕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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