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瞳的凝视，像两块万年寒冰压在每个人的灵魂上。
空气粘稠得几乎无法呼吸，晶簇的微光在绝对的黑暗面前瑟瑟发抖。
“咳…”
何邪最先呛出一口带着金红碎屑的血沫，打破了死寂。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白梦觉死死箍在他腰上的手臂像一道铁箍，硬是没让他瘫下去。
“省点力气…咳血怪。”
白梦觉的声音贴着他耳朵响起，带着惯有的嘲弄，但气息明显不稳，“再吐，这鬼地方都不用祂动手，你自己就先流干了。”
“闭嘴…狐狸精…”
何邪咬着牙，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想挣开，但身体背叛了他，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具身体的温软和…惊人的弹性。
这感觉比黑暗之瞳还让他烦躁。
“价值…还是…尘埃…”
那宏大的意念再次扫过，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让琥珀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呜咽。
“呜…好冷…它在…在看我的…里面…”
琥珀缩在李振身后，小手死死抓住他破烂的衣角，小脸惨白，金棕色的眼瞳里满是恐惧的泪水。
她感觉那黑暗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在她稚嫩的灵魂里搅动。
李振庞大的身躯像一座沉默的山，挡在琥珀和那巨瞳之间。
他完好的手臂肌肉贲张，死死抵住一侧晶壁，后背崩裂的伤口在压力下又渗出暗红的血，但他一声不吭。
那条报废的机械臂残骸无力地垂着，焦黑的金属表面反射着一点微光。
他空洞燃烧过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惕，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
“祂在评估。”
白梦觉的声音压得更低，紫罗兰色的眼睛飞快扫过四周的晶壁，像是在寻找什么。
“不是毁灭，是…筛选。像挑拣矿石。有用的留下，没用的…碾碎。”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腕上沉寂的手环被她烦躁地敲了一下。
“筛选？”何邪喘着粗气，胸口的灼痛让他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拿什么筛？老子的命吗？”
“也许是…我们刚才弄死根除者的‘能耐’？”
白梦觉的视线落在李振那条报废的机械臂上，又快速掠过何邪裂痕遍布的胸口，最后停在瑟瑟发抖的琥珀身上。
“或者…某些特别的东西。”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嘶…嘶啦…”
一种极其细微、令人牙酸的声音，从他们紧靠着的晶壁深处传来！
不是落石，更像是…某种湿滑的东西在坚硬的晶体内部缓慢地……
蠕动！
所有人的寒毛瞬间炸起！
“什…什么东西？”
琥珀的声音带着哭腔，惊恐地看向身边的晶壁。
只见那原本光滑、散发着稳定蓝紫光晕的晶簇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光线折射下，隐约能看到一些暗红色的、粘稠的、如同巨大蠕虫内脏般的阴影，在晶体的脉络里极其缓慢地蜿蜒、收缩！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混合着铁锈、腐烂内脏和某种甜腻到发腥的味道，悄然弥漫在狭窄的裂隙中。
这味道无孔不入，直冲脑髓，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呕…”
琥珀第一个忍不住，干呕起来。
“妈的！”
何邪也闻到了，那味道刺激得他胸口的伤口都像被撒了盐，剧痛更甚。
“这鬼地方的‘主人’…口味真他妈重！”
白梦觉脸色也极其难看，强忍着恶心，眼神锐利如刀：
“不是祂…是根除者！那怪物的污血…还有被空间震爆撕碎的残肢…被这晶洞…‘吃’进去了！现在…在‘消化’…或者…同化！”
她的话音刚落，离李振最近的一块晶壁猛地凸起一小块！
晶簇表面“咔嚓”裂开细纹，里面一团暗红粘稠的、还在微微搏动的肉瘤状物体，隔着半透明的晶体，死死“盯”着他们！
那东西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紫红纹路，正是根除者残留的能量特征！
“吼…”
李振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完好的手臂猛地握拳，肌肉紧绷如钢缆，随时准备砸过去！
“别碰！”白梦觉厉声喝止，“晶体有古怪！碰了可能激活更多！”
她看着那蠕动的肉瘤，又看看前方无声凝视的黑暗巨瞳，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
“祂…在看着我们怎么处理这个‘麻烦’？这也是…筛选的一部分？”
黑暗之瞳依旧沉默，但那浩瀚的意志似乎带上了一丝……玩味？
如同观察培养皿里微生物的挣扎。
“处理？”
何邪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带着破罐破摔的狠劲，
“怎么处理？用眼神瞪死它？”
“琥珀！”
白梦觉突然看向躲在李振身后的小女孩，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
“你的光！之前能安抚甲虫，能抑制何邪的污染！试试看！对着那块恶心的东西！让它…安静下来！”
“我…我？”琥珀吓得一哆嗦，眼泪汪汪，“我…我不知道行不行…它…它好可怕…”
“快！”
白梦觉的声音拔高，带着命令的口吻，
“不然等它钻出来，我们全都得变成这晶壁里的‘养料’！像那些蠕动的内脏一样！”
想到晶壁深处那些蠕动的暗影，想到可能被活生生“消化”的恐怖景象，琥珀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
她看着李振宽厚沉默的背影，又看看前方那令人作呕的蠕动肉瘤，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被依赖的责任感猛地压过了恐惧。
“我…我试试！”
她带着哭腔，鼓起勇气，伸出小手，颤巍巍地对准那块凸起的、包裹着根除者残骸的晶壁。
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温暖的金棕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从她掌心亮起，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蠕动的暗红肉瘤探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李振的拳头攥得更紧，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随时准备扑出去撕咬的受伤猛兽。
何邪屏住了呼吸，连胸口的剧痛都暂时忘了。
白梦觉紧盯着琥珀的手和那块晶壁，紫罗兰色的瞳孔里全是紧张的计算。
金棕色的微光，轻轻触碰到了冰冷的晶壁，靠近了那搏动的暗红肉瘤…
它会熄灭？会被污染？还是会…激怒那东西？
黑暗之瞳无声地注视着，如同一个冷酷的考官。
裂隙里，只剩下琥珀压抑的抽泣声、晶壁深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声，以及…越来越浓的、甜腻的尸腐恶臭。
而裂隙之外，焚星者残留信标引发的空间涟漪，正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一圈圈地…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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