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草浪，隐约可见破碎的石阶。
两人望着眼前这处曾名震星澜域的仙宗旧址，不由得一阵感慨。
“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李十万摇着头道，“连化神境大修都无法自保......”
李百万却哼了一声：
“哼！这就是得罪我炸天帮的下场！”
“......”
李十万翻了个白眼，懒得接话。
“化龙谷都没了，以后这星澜域咱们岂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李十万斜睨李百万一眼，“你被李默附身了？”
“什么意思？”
李十万无奈地摇了摇头，“距约定的一月之期还有几日，要不咱回清化县看看？”
李百万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清化县的乡亲还不得想死咱们？”
两日后，当两个破衣烂衫、满脸泥污的“乞丐”晃进清化县城时，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记忆中车水马龙的青石板大街，此刻空旷得一眼能望到头。
当年街两侧鳞次栉比的商铺，此刻大多门板歪斜，招幡也已破旧不堪。
往日里挤满挑夫货郎的街道，如今只满地的颓败。
若不是深巷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紧闭的窗棂听到动静，微微拉开一道缝，这县城简直与空城无异。
兄弟俩面面相觑，这清化县到底怎么了......
两人一路走街串巷，敲了无数次院门。
他们身为炼气期修士，自然能感应到院内有人，可竟无一户大门愿为二人打开......
以往稍使些坑蒙拐骗的手段便能搞到钱财，如今却是半分施展的机会都没有。
要知道，炸天帮在此地经营数年，早已把这里视作自家的后花园。
帮内无法携带任何具有灵气之物，他们不得已时常得进城打打秋风。
炸天帮坐拥灵潭，作为修士，他们“富”得流油。
可一旦出了炸天帮，身上却连半块灵石都没有......
在修仙界，辟谷丹这种最为初级寻常的丹药，堂堂几尊筑基大能，愣是掏不出半个子来买。
这清化县，便成了众人满足口腹之欲的圣地。
作为寄生与被寄生的关系，有炸天帮在此，保得这块近乎三不管的地界异常太平。
清化县的百姓也默认了这种关系的存在。
哪怕不慎上当受骗，也只当自己时运不济，未能明辨形势，从不会怪罪炸天帮行事如何。
烧杀抢掠和被骗些小钱，孰轻孰重他们心里还是分得清的。
“此地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我得进去问个清楚，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我炸天帮的地盘上撒野！”
李百万说着脚下猛地一蹬，却被李十万一把拽住。
“嘘！有动静。”
说着，他指了指远处的街道。
只见一群家丁手持钢刀，护卫着一顶轿子快速经过。
终于见到活人，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年李家那个不成器的，三番五次上门说亲，扬言此生必将小姐娶过门，闹得整座县城沸沸扬扬。
如今小姐不惜亲自登门说合，他李家竟闭门不见。
一群孬种、缩头乌龟，幸好小姐当年没嫁到李家，哼！”
轿帘外，一个下人打扮的少女快步跟着，嘴里不停地抱怨着。
脸上怒容未消，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哎......此事也怪不得李家，如今形势明哲保身才是最紧要的。”
”咯吱作响的轿子内，传出一道清冷而无奈的声音。
“那群马匪势大，行事狠辣，我们清化县又远离王朝势力，无人能将他们怎样。
如今大家除了自保，谁又敢去招惹他们？”
“那就任由他们想抢就抢、想杀就杀，这清化县的百姓还能有多久的活头？
无人敢经商，无人敢劳作，已经饿死多少人了！”
“那又能如何，当年不是没想过请山上的仙人。
可无论城中还是官道都有他们的耳目，出城没多久便被尸首分家，能怎么办呢？”
女子声音凄凉，透着几分对于如今世道的无奈。
“要是炸天帮还在就好了，听我娘说，当年我才四岁，她领着我上街。
没注意撞到一个老头，那老头躺地上吐白沫，逼得我娘不得不把身上的铜钱全赔给了他。
后来才知道是炸天帮的人，当时我娘都快气死了！”
“呵呵，是啊！想想还真是可恶呢......”
笑过之后，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轿子吱呀吱呀的声响依旧，朝着赵家宅院快速行进。
眼看赵家门楼的飞檐已在眼前，侍女陆小露再也绷不住，“哇”地一声哭倒在地。
双手死死攥着轿帘流苏，不肯再往前挪动半步。
“停下！”
轿夫们应声止步，赵家大小姐赵念双撩开轿帘走出。
她缓缓蹲下身，望着哭得浑身颤抖的侍女，语气平静得反常：
“小露，马匪要的又不是你，你哭什么？”
“呜呜呜......小姐，你不能跟他们走啊！”
陆小露死死抓住她的裙摆。
赵念双轻轻抚摸着她抽泣的脸颊，嘴角牵起一抹苦笑：
“放心啦，我走时不会带上你的。”
“不行！”
陆小露猛地抬头，“我这就去跟老爷讲，赵府上下几十口人，未必就怕了那群马匪！
大不了......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我陆小露第一个拎刀守在大门前！”
她说着挣扎起身，却被赵念双按住。
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赵府大门，那对曾经锃亮的铜环如今蒙着灰，她笑得更加惨淡。
若真拼起来，赵府上下几十条性命，怕是连半日都撑不过。
自己一个待嫁的女儿身，本就该随夫家生活，何苦牵扯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她替陆小露拂去脸上泪痕，嘲笑道：
“看把你能耐的，真当自己是炸天帮的仙人？
再说了，都是男人嫁谁不是嫁？
兴许跟着马匪......还......还更逍遥呢！”
陆小露猛地瞪大眼睛，惊恐地抓住她的手腕：
“小姐你胡说什么！那些被马匪掠走的女子，哪个有好下场？”
“那也总比全都没有好下场要强吧？”
话落，两行清泪顺着赵念双苍白的脸颊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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