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太了解阿武了。
他脾气已经倔在那儿了，除非厨房里头飘出饭菜香，他是绝不可能让奶奶把厨房门打开的。
西山一手抱着娃，一手夹着狗，先赶去下了鳝笼的河岸边。
随便一收就是三五斤。
“兰花，你这神神秘秘的本事，可是救了我们家的命了。”
西玖玖正在逗阿七玩。
阿七的两个眼睛已经全部睁开了，皮肤也变白了很多。
只不过一天时间，她就像泡发开的白木耳一样，不黄了，不蔫儿了，不皱巴了。
听西山向自己道谢，西玖玖随便摇摇尾巴：“嗷呜，那你可得多适应适应，我本事大着呢。”
今天管不了明天的事儿。
西山觉得光这些鳝鱼，就够他们一家老小滋润几个月了。
其他的本事和惊喜？他穷惯了的脑袋是想象不出来了。
西山喜滋滋地装满小背篓，往记忆中的老蒋头家赶去。
老蒋头是个投机倒把分子。
在全村都把自己勒成葫芦腰的年景里，老蒋头家里还能顿顿有白米粥喝。
老蒋头跟村里人的话也少，总是阴沉着脸，小孩们都怕他。
也有眼红的去举报过他，但老蒋做事谨慎、嘴巴严实，根本没有把柄漏出来过。
老蒋头跟西山倒是能说上几句话，因为他也是外地人入赘过来的，给一个寡妇当倒插门。
几乎相同的境遇，让两人天然亲近一些。
老蒋头从前也暗示过，西山靠刨地是养不活一家子的，得“灵活”一点。
西山听懂了，却不敢。
但这回他得试试了。
日子过好最重要。
他知道老蒋这个时间肯定在家，他每天凌晨两三点就出村了，所以每天的午觉就格外长，要睡到晚饭才起来。
这年头家家户户的门都是形同虚设的，人们甚至没有敲门的习惯。
西山怕吵醒家里的其他人，也就没有敲门。
他把熟睡的阿七放在堂屋的摇椅上：“兰花，你看着会儿，有事就叫。”
西玖玖轻轻“汪呜”了一声，跳到摇椅上：“还挺舒服。”
西山凭借久远的记忆，径直走进老蒋头打中觉的偏屋。
没想到老蒋头已经醒了，正坐在一堆竹条里忙活。
“呦？大山，这个点过来？吃过了吗？”
他问“吃过了吗”时，总有一种掌管着大量食物的优越感。
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把饭喂别人嘴里。
西山知道他就是随口一问，也就没打算回答。
他开门见山：“蒋哥，我记得你家有装大鱼的塌肚子篾笼，没占着就借我两天。”
老蒋头现在也只有三十来岁，是一个脸红脖子粗的精壮汉子。
西山的这番话让他有点意外，但他也只是愣了一下，没有再多问什么。
他收起脸上的笑意，转身从一堆篾器里找了一会儿，举着一个有点绿霉的滚圆的笼子：“你说的笼子前两日被抢了，这个成不成？”
他把头从入口处伸进去看了看：“这是我以前装小白川用的，里头衬好橡胶底子的，不漏水。”
西山只看了一眼就挺满意的，问：“有几个？”
老蒋头瞄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伸出三根手指。
西山也不多话，把背上的背篓放到地上：“我拿这个跟你换。”
老蒋头狐疑地看了一眼，眉头一挑。
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他回身又收拾出两个一样的笼子，还找了个跟西山的背篓差不多样式的新背篓。
他把手按在墙边的几个扁担上：“你有扁担吗？”
西山说：“给我拿一根吧。”
老蒋从头顶挂杂物的横杆上取下两个铁钩，捆缚在扁担两头。
他将大大小小共四个笼子都挂在扁担上，把整副挑担都递给西山：“咱俩之间不说借。”
他把西山的背篓提起来，像是随意地收在身后。
“三五十斤没问题，别贪多。”他最后交代完，就低下头继续自己的活计。
西山挑着空担回到堂屋，阿七和兰花又睡着了。
西山忍不住笑：“叫你看好阿七，你睡得比个奶娃娃还沉。”
他把两团软乎乎的小家伙捧进新背篓，出了老蒋家。
刚想往家走，他想到答应大凤的事。
他又折回去，提了一个鳝笼上来，想了想，又提了两个。
有一个鳝笼里没有塞满，但加起来怕是也有五斤。
西山是不放心把阿七放家里的。
茂娘心狠，对待自己的亲孙女，都恨不得能卖上几个钱换粮，更何况是阿七。
但他也不能老带着阿七到处跑，而且他半夜就要去黑市，那里可是随时要出人命的。
他想了想，还是得托付给大凤。
所以他得收买大凤的婆婆。
西山匆匆赶到大凤家时，大凤和婆婆正坐在院子里给阿毛洗澡。
长山漾是渔村，水是管够的。
大凤的婆婆叫阿玲，年纪比茂娘还大。
她家条件不好，儿子到了快四十还没娶上媳妇儿。
也不知道她许了茂娘什么好处，茂娘就把大凤给了她家。
但这都是西山来之前的事了。大凤明面上没有怨言，他也就不好去多管闲事。
见他来了，大凤叫了一声“干爸”，阿玲婶则头都没抬一下。
“阿玲婶。”西山朝她打了个招呼。
阿玲婶还是没抬头，只是把阿毛从洗澡水里拎了起来，抱在腿上玩，故意逗得阿毛咯咯直笑。
大凤尴尬地陪着笑。
西山也懒得废话，将笼子里的鳝鱼一股脑儿倒进洗澡水里。
鳝鱼“扑簌簌”滑下去，很快就在洗澡盆里盘了黑压压一片。
阿玲婶起初还要生气发作，待看清是什么后，顿时喜笑颜开。
她把阿毛扔给大凤，自己趴在地上，爱不释手地要去抓鳝鱼。
鳝鱼滑腻腻的，她抓不住，但她还是乐此不疲把手按在盆里。
“哎呦，上哪儿弄的这么些啊？”阿玲婶的哈喇子都掉进盆里了，比鳝鱼还黏糊。
西山说：“求大凤替我看几天阿七，这里毛五斤的鳝鱼，给大凤补一补。”
阿玲一听，立刻爬起来，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满脸堆笑：“行，大山你放心，有了这些鳝鱼，大凤保管能把阿七喂得饱饱的。”
西山把阿七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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