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玖玖的脑袋一直搁在背篓的口子上，迷迷瞪瞪地偶尔看看风景。
被柴刀的反光晃了一眼，她立刻就精神了。
挨千刀的小韭菜对柴刀肯定是敏感的。
“你要干嘛？”
西玖玖卷曲的小尾巴都僵了。
西山大剌剌地踏下岸，站在水边。
他蹲下来，一脸的开心：“嘿，我还真没看走眼，这有块砂石。”
他在砂石上泼了点水，拿柴刀蹭了蹭。
砂石淌下来橙红色的液体，发出金石剐蹭的声音。
西山开心极了，比他捕到很多鳝鱼那天还开心。
西玖玖看他这样，觉得这可能是个大宝贝。
西山卯足了劲儿磨刀，很快，这柄锈了不少的柴刀就变得锃亮。
西山费劲地把砂石从泥里挖出来，没想到越挖越深，最后竟然有半个磨盘那么大。
西山这下犯了难。
“还以为捡到宝了，这可怎么拿？”
西玖玖觉得自己施展的时候到了。
“汪，放着我来。”
西山看向又变得得意洋洋的小狗：“你能用法术运回家里？”
西玖玖神神叨叨、动作夸张地点了点头：“小事一桩。但是……”
西山立刻配合地背过身：“规矩我懂，大仙请。”
西玖玖把砂石收好后，学着以前老萝卜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山子，只要你听话，本大仙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西山并没有回应，他好像正盯着水面发呆，全身僵着一动不动的。
好像连呼吸都克制着。
不会又发现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了吧？
打野可以啊山子。
西玖玖好奇地绕到西山前面。
只见西山举着柴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会儿从下往上，又一会儿左，一会儿右。
西玖玖愣愣地瞪着眼睛：“山子？你……在抹脖子呀？”
西山向上勾着下巴，嘴巴只张开一条窄缝，含糊地回答：“刮胡子。”
西山脸上的一片青茬早就长成了浓密的胡子，鬓角处和头发连到了一起，下巴的则是向下延伸开一大片。
西山原本不想拾掇，有点胡子显得凶一点、老一点，出去行走买卖更方便些。
还能盖一盖他一撒谎就上脸的囧脸呢。
但想到昨晚可能扎到了阿七，西山还是决定刮了。
水面澄澈如镜，柴刀又是新磨锋利的，他就趁这会儿功夫刮了个胡子。
柴刀很重，西山的手稳稳举着，借着水面倒影，一点点刮干净脸上厚密的胡子，露出被掩盖的皮肤。
西玖玖原本还在又好奇又紧张地旁观西山的大胆操作，随着他的脸变得干净，西玖玖还忍不住说了一句：“看着年轻多啦。”
可当柴刀放下，西山洗干净脸后，西玖玖看到却忍不住嘲笑起来。
秋天的太阳最容易晒黑，西山在山里这几天，把脸折腾得黝黑，新露出来的皮肤可白了不止一个度。
西山也注意到了，他也不在意，笑着捏了捏自己的两颊：“干净不扎人就行。”
他们继续朝镇上赶去。
路上西玖玖问：“那石头这么厉害呀？很值钱吧？”
“不值钱，但是家家户户总要用到的，平日里菜刀、镰刀、柴刀，还有锄头、锯子……都得偶尔磨一磨，干起活来才上劲儿。”
西山说着说着，声音好像都敞亮了很多：“哎？对，我回去就放在村头。这样大家伙儿都能用上。”
“汪，别呀。”
西玖玖没有西山那么高尚的集体精神，她立刻制止：“汪，你别发扬风格了，这么好的石头，咱就得放家里。”
西山一笑：“这么大一块，我得磨到八十岁，估计只会磨掉薄薄一层。你要舍不得，我也可以想办法砍一块下来放家里，小的也够用的。”
因为茂娘，西玖玖对长山漾没有多少好感，心里就别扭着不想让别人占西山的便宜。
她突然灵光一闪，问：“所有人都会过去磨石头吗？”
西山纠正道：“不是磨石头，是拿石头磨刀。”
西山耐心解释了磨刀石的作用。
西玖玖只听进去一点：家家户户都能用到。
“那这石头，会用完吗？”
西山笑道：“暂时用不完。这么大一块，能用几十年呢。”
西玖玖觉得这石头很符合她心里的一个想法，立刻说：“我要这石头。”
“行。”西山回头看着小狗急切的表情，笑着哄道，“那我哪天再用，你可不能收我钱。”
“好说。”
前头就是镇子的入口。
路口是一家邮局，一个变电站，都是绿油油的。
往前走，拐角临着大片农田的是镇医院，周围十几个村落全指着这个医院。
但平时人也不多，大家都觉得钱比命值钱多了，能扛就扛，最多找村里赤脚医生开点土方，没人舍得来医院的。
今天医院的院子里倒是挤了很多人，清一色的年轻媳妇儿，一个个大包小包的，蹲在那里开心地聊着天。
西山跟小狗一点点解释邮局是干嘛的，医院是干嘛的。
“汪呜，那么多人看病吗？”
西山又笑：“不是，医院里干净，她们赶完集了，歇脚呢。”
西玖玖又学到了。
这医院真鸡贼，把院子打扫干净，爱干净的妇女同胞们就会进去歇脚。这歇着歇着，总会从医院买点儿东西的吧。
医院边上是镇上的中心小学，现在大门敞着，里头操场上人头攒动。
街道两旁也全是各种摊位，菜、干货、鱼、野味……虽然量都不大，稀稀拉拉的，但也算井然有序。
“汪，这比黑市厉害多啦。”
西山说：“逢夏收、中秋、小年夜，才会有这样的大集。你瞧，这些都是生产公社，光明正大拿自己的农产品出来卖的，可不是黑市那种私底下的买卖。”
这是几十个公社集体组织的一场大型交易会，虽然物资不会太丰富，比不上供销社，更比不上现在流行的百货商厦，但到底是合法合规的。
现在大家都艰难， 这个大集能很好地互通有无，彼此也有个进项。
那些城里的有钱人也会过来看看，因为这里不要票子，家里不够吃的东西，在这里进行补充，是再好不过的。
所有知道这个大集的人，都很珍惜这一年只有三四次的机会，
西玖玖听不懂，但她看规模这么大，那这个“公社”应该挺厉害。
她第一次进城，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不过她最好奇的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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