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相谈欢
正聊得起兴,就听到后面有铁门的碰撞声。又过了须臾,窸窣的脚步声传来,江隽转过头来,恰巧看到周传玺那双明亮的眼睛。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道:“江大人,怎么不到舍下做客,反而来这阴森之所?”
江隽漫不经心地见完礼:“今日也是路过,就来看看大人。”
周传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招呼道:“这里不适合闲聊,到我房里吧。”
大概走了半盏茶功夫,才到了一处偏僻阁楼,这里风景宜人,与监察司紧张恐怖气息完全不同。门前梳梅假山,亭台碎石,布置的十分雅致。
室内满眼温馨,墙上正中央挂着一幅墨宝。字迹端庄雅致,很有风骨。
江隽驻足看着,忍不住赞道:“殿下,好字”。
周传玺站在身后,谦虚一笑:“江大人的书法,那才是真厉害。”
两人客套了几句,坐在桌前,慢慢进入了正题。
监察司的阴冷,森严多少让江隽有些不适。 他喝了口热茶,忍不住问道:
“殿下不是武将出身,怎么就敢做这样危险,又得罪人的差事呢。”
被人质疑,周传玺并无不快,他神色自若地捧着茶:“人被逼着了,自然什么事情都会做了。·”
“刚开始来的时候,别说是亲自审讯犯人,光是看到那些五花八门的刑具,还有地牢里血淋淋景象,我都要吐得翻天覆地。后面看得多了,也就适应了.....";
周传玺絮絮说着,他越是轻描淡写,江隽越是清楚,他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北胤地大物博,能臣众多。赵君临却让周传玺一介文人帮他监察百官,足以说明太子的能力。也足见皇上对他的信任。
江隽斟酌着说道:“殿下替赵渊做事,无异于以虎谋皮。您帮着那一位扫清障碍,他也未必会多感激你。作为一把好刀,最后的结果,往往很难善终。”
“就算他感激于你,愿意为殿下撑腰,护送殿下回去。但谁能确保,他心中不觊觎江南的土地,美人,趁机攻占新安,或是提出什么苛刻条件。倘若丧国辱权,殿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周传玺想不到江隽问的这样的直接,而且一下子就看清了自己的意图。
聪明人之间说话,向来遮掩无用。周传玺干脆直截了当地回应他 :
“我怎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人的慈悲之上。毕竟,天庭,地狱全在他人一念之间。”
“我之所以愿意去做这把刀,是因为监察司的权力滔天,又不受三司辖制,我是替赵渊做尽抄家,灭族,得罪人的事,但也同时能为自己布局。倘若利用的好,未必不能打造出一片天地来.....”
听着周传玺娓娓道来,江隽越听越惊。
他的确是想不到,这一位困在北胤,手却能伸到新安去。这么多年了,朝中是还有些老臣怀念他,但太子手上既缺钱,又少人,相隔几千里,是如何排兵布阵的?
他试着 想要探究,周传玺却笑着将话题略过。
江隽喝了口茶,略带犹疑地问道:“殿下是想要夺嫡?”
周传玺抿着唇,提醒道:"; 我本是储君,何来夺嫡?孤的太子之位,至今未废呢。”
江隽默然,的确,太子为国受难,未曾有半点过错。所以,明面上新安帝并未下诏书废掉储君。然名正言顺又如何?太子一党被贬的贬,死的死,要是大臣们再不懂上意,那就是蠢了。新安帝之所以没做的那么难看,不过是忌惮太子在民间的声望罢了。
可想要回到原来的位置,那真是如同白日做梦。
周传玺看他许久不言,淡淡笑笑:
“我之所以要争,不是对那个位置有执念,而是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
";玺自幼受教于张太傅,要心怀天下,情系万民,做一个明君,仁君。玺尚未记事起,就在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皇上。以至于这种信念,都印到了骨子里。”
“倘若别人做的好,玺自是愿意让贤。然如今的新安,最需要的是轻徭薄赋,休养生息,打击兼并。有一场自上而下的大变革。除了玺,恐怕没有谁有这个勇气,和能力来做这件事。所以,我必须要回去。不是为了富贵权势,而是为了我那积贫积弱的国家,还有万万千流离失所的百姓.....";
《尚书》有言:";德惟善政,政在养民。”
“ 帝王冠冕上,最重的从不是珠宝,而是要承受得起天下苍生期盼的目光;还有三千万户的日常生计.....”
听了这话,江隽脸上终于有了些动容。
江隽仔细端详着太子,他言辞恳切,眼神真挚,声音沉稳,确实是个很有性格魅力的人。
太子是张征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张太傅是一代鸿儒,他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不会差。这人不仅人生得龙章凤姿,写的字也端庄雅正,当真是谦谦君子,表里如一。
皇子间,要论身份高贵,论名正言顺,的确,哪一位都比不上他。
想到此,江隽叹了口气:“殿下身处逆境,不坠青云之志,真心让人佩服。这些时日,隽在北胤,见他们人民富足,国力鼎盛,很是感慨。不知道何时,新安也能看到如此繁盛。”
周传玺觉得气氛到了,笑着说道:“玺听一位朋友说,江大人才智过人,精通治国之道。当年您初入翰林阁时,写给父皇的那封奏疏,字字珠玑。玺拜读后,心潮澎湃....”
听着昔日自己的那些举措,谏言,江隽仿佛看到了原来的那个自己。那时的他真是年轻无畏,一腔热血啊,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听着,听着,江隽突然有些迷糊起来,自己入仕之时,太子早已北上,又怎会能知悉自己所写的内容?
正发着怔,就听到太子说道:“大人有青云之志,倘若信我,可否与玺同行,携手共创伟业。”
“大人的那些理想亦是玺的理想。大人想要的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亦是玺最想看到的。”
江隽心思急转,周传玺所说的句句正中他下怀。
但他生于商贾世家,从小就懂得博弈算计。要选择做一件事,一定要有足够的胜算才行。
虽然他对太子印象不错,但太子的处境,似乎胜算不大。这条路,就算能走通,走起来也太艰难了些。自己尚需好好考虑考虑才行。
他总不会因为感动,为报知遇之恩,连理智都没了。那样非但自己无法实现抱负,说不定连小命都丢了。
好在他要在北胤,待一个多月。
这么长时间,足够他考察一个人,也足够让他给出答案。
因此江隽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说道:“殿下,容我考虑些时日,再给您确定的回复。”
周传玺也不急:“好。江大人一定不习惯这北地的饮食,不妨常来我家小酌几杯,尝尝地地道道的江南菜。”
“玺好久没遇到过故人啦。听到乡音,都倍觉亲切。”
江隽连忙应道:“能在这上京城,遇到太子,是该好好庆祝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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