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这世上什么事最尴尬？
莫过于有一个长辈，当着你的面说在你小的时候抱过你，而且你还尿了人家一身，但你对此事毫无记忆。
你肯定不可能有记忆啊！
你那个时候才多大？！
薛沉鱼看着陛下比划着的襁褓中婴儿的大小，忍不住在心里呐喊。
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
真的太太太太尴尬了。
“也是，你当时那么小，能记得就怪了。”陛下自己摇头好笑道。
薛沉鱼只能干笑。
不过，陛下确实跟她想象中的帝王不太一样。
她以为会是一个严肃的小老头，没想到会是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叔伯？
之后，陛下便让大太监王公公盯着杨开泰，监督他照料蔡进学的身子。
然后领着陈贵妃、桃桃公主还有薛沉鱼姐妹俩去了另一侧的屋子里闲聊。
陛下对着薛沉鱼，像是见到了久违的故人，拉着她说了很多只有亲近的长辈会对晚辈说的叮嘱。
还有一些薛侯年轻时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说完，陛下还感慨道：“以前朕与薛侯还说，他和他夫人两个人的性子天壤之别，别生出来的孩子男孩像夫人，女儿像他，好在你这个丫头还算恬静。”
薛沉鱼默默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妹妹。
落落讨巧的适时道，“陛下，阿爹说姐姐没有学武的天赋，从她小时候就放弃了。”
“对，咱们家就你最有学武的天赋，继承阿爹衣钵的事就靠你了。”薛沉鱼无奈道。
陛下之前就从薛落雁口中听到她喜欢练武的事了，见她们姐妹俩这样斗嘴，也哈哈大笑。
“落落若是真能继承薛侯的衣钵，那咱们大盛可要多一位能征善战的女将军了。”
陛下话音未落，薛落雁便跟猴子似的，丝滑地跪了下去，“臣女谢陛下封赏。”
这一句喊出来，连同陛下、陈贵妃还有薛沉鱼等人在内，都愣了一下。
薛沉鱼捂脸：“落落，你……”
“陛下，这个丫头倒是个机灵的。”陈贵妃打圆场一般地笑道。
“是个机灵的。”陛下也点点头，“落落，你就这么想当女将军呢？”
薛落雁郑重地点点头，“想。”
“那行，那朕就给你开个先例，等你及笄之后，什么时候能打得过你爹了，朕就让你当女将军。”
“好耶！”
薛落雁小小年纪，便得了陛下的金口玉言，别提多高兴了。
陈贵妃满脸笑容地陪着，也都是欣慰的模样，还直夸薛落雁机灵可爱。
但她小不懂事，薛沉鱼不能不懂事，连忙跟着跪下谢恩。
“你不必在意，落落的脾气很对朕的胃口。”陛下倒也不甚在意，反而心情大好的样子，“朕也想看看，咱们大盛出一个女将军会如何。”
薛沉鱼暗暗松了口气。
之后，杨开泰来报，蔡进学的身子经过某位大夫妙手回春的诊治，性命已经没有大碍了。
只是受过伤的右手，哪怕恢复得再好，也只能勉强维持书写。往后想像从前那般写字作画，怕是难了。
陛下听完十分感慨，“朕还记得，当初点你去大岭县当县令时，你给你的老师作了幅丹青并题诗为念，就是那一手丹青妙手以后不能重现，确实是可惜了。”
蔡进学苦笑了一下，没有跟着感慨可惜，而是说道：“得陛下怜悯，臣不胜荣幸。但臣更是庆幸。”
“哦？”
“那样的伤势，那样的风雪天，臣还能遇到有人相救，而且恰好就是一位能治病救人的大夫，让臣捡回一条命。”
“这是臣并不该绝，也是老天爷要让臣将大岭百姓的苦难和不幸昭告天下。”
此话一出，陛下良久沉默。
在陛下那里一个多时辰，都在听陛下说趣事了。
薛沉鱼也在想，若是想叙旧，陛下可以单独召见她，却当着陈贵妃和桃桃公主还有大太监的面说这些。
他是想让这些人知道，侯府跟陛下有旧，让他们在适当的时间，出手相护？
走出那道宫门时，有阵风迎面吹来，薛沉鱼恍然回神，暗自惊出了一声冷汗。
还好还好，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陛下看似在说趣事，却是字字句句在试探。
“安平县主今日又叫本宫大开眼界了。”说话的，是陈贵妃。
她和桃桃公主也陪着薛沉鱼和薛落雁姐妹俩一同离开。
蔡进学也一同离开。
陛下仍旧派了禁卫军随行。
陈贵妃亲自送她们到宫门口。
马车前。
蔡进学先行上了马车。
薛落雁也得了薛沉鱼的示意，自己先行爬了上去。
“你以身入局，倒是好胆魄。”陈贵妃说的是薛沉鱼单枪匹马便去了锦央宫的事。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得要多大的胆魄啊。
她看着薛沉鱼的眼神里，也更多的是赞赏。
薛沉鱼连忙道不敢，“贵妃娘娘谬赞了。臣女此举，实属无奈之举。”
若非如此，怎么能骗出皇后的心里话呢？
反正武安侯府因为救了蔡进学，还将他安全送进京这事，已经彻底得罪了韩家和皇后。
无论是韩家还是皇后，都是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的。
既如此，她再得罪的更厉害一些，也没有区别了。
“只是没想到，陛下跟你们侯府竟还有这样的渊源。陛下对武安侯府的恩典是前所未有的，安平县主要珍惜。”
陈贵妃话里有话，是提醒薛沉鱼，陛下这一遭让她入宫，既是考验也是保护。
她在皇后宫里的那一遭，无疑是过了陛下的考验；接下来，陛下也会适当地释放一些信号，让想动武安侯府的人，有所忌惮收敛。
其中不乏因为诚王世子的因素，但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的。
薛沉鱼想从镇北大将军手里救薛侯，就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多谢贵妃娘娘提点。”薛沉鱼有幸听懂她的暗示，微微屈膝聊表感激。
陈贵妃的这番话既是提醒她抓住机会，也是在提醒她，蔡进学已经进了宫见了陛下，陛下出面，韩鸿越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对诚王世子下手的。
但对薛侯就不一定了。
韩鸿越有可能因为陛下的警告有些收敛，也有可能想一不做二不休，找个人开刀。
这既是她救阿爹的机会，也是韩鸿越对阿爹下手的机会。
这就是阿娘常说的，挑战和机遇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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