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幽笛盯着茶几,缓缓将在岛田雄义军事禁区里的所见所闻,告诉潘部长。
“那个军事禁区占山地约十余公顷,建有十几栋楼,并且他们还在炸山,企图扩大面积。”
潘部长一惊,“十余公顷?”他紧锁眉头,一拍桌子,“批复那片地的人,其心可诛!”
慕幽笛看他一眼,心里冷笑,批复的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过上面争权夺势,让日本人有机可乘,如今这局面恐怕难以收拾。
她继续说:“禁区里有军训场地,藏着不少士兵,还有流浪汉,不过,那些可能并不是真的流浪汉,恐怕是日本士兵假冒,到处搜集情报的间谍,我曾在码头,老城区见过,祸害了不少当地百姓。”
慕幽笛想起了那个被日本浪人踢死的孩子,顿时对那些日本浪人恨得咬牙切齿。
潘部长的眉头拧得更紧,“你说的都是真的?”
慕幽笛冷冷瞥他一眼,“不信,你自己去看,何必问我?”
潘部长立刻闭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慕幽笛回想起夜探飞机厂房的事,说:“岛田雄义在禁区,藏着三架可携弹药的美国战机。”
嘶——三架?!
潘部长倒抽一口气,“他们把战机偷偷藏在梁家湾里想干什么?”
慕幽笛摇摇头,她提醒潘部长,“三架战机的仓库里,还有成箱成吨的炸药和弹药。”
潘部长捏紧拳头,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你继续说。”
“还有就是制药厂。”慕幽笛想起陆曼,轻轻一叹,“虽然我不清楚他们在研制什么药品,不过,那些药并非常规药品。”
她顿了顿,说:“我在南京时,曾经夜探仁爱医院仓库,里面的药品跟禁区的药品相似,而那些药因药量增大且添加某些禁品,因而药效显着,但那种药是慢性毒药,可致命。”
潘部长越听越心惊,他现在已经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他背着手来回踱步,脚步越走越快,“继续说。”
慕幽笛抬眼看向窗外,目光悠远,像是穿透了玻璃,看到禁区那片下水道里的地狱。
“我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地下通道,发现地下分两层,下层是下水道和运输通道,上层是病毒研制实验室,并且,实验室里......关着人。”
“关着人?”潘部长脚步一顿,转头问她:“关着什么人?”
慕幽笛声音干涩,“关着......梁家湾的村民。”
潘部长心里一紧,隐隐猜到了什么。
果然,慕幽笛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慕幽笛说:“我进到实验室,看到......村民被关在铁笼子里,他们被注射了某些东西,很多人浑身生疮溃烂,口吐白沫,甚至奄奄一息,那个铁牢深不见底,里面活着的村民已经所剩无几。”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是那个浑身长疮的小男孩,满脸畏惧地看着她,慕幽笛想,她当时穿着日制军装,所以那男孩误以为她是日本军,所以才露出那样恐惧的表情。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听见窗外偶尔传来的黄包车铃声和报童的叫卖。
良久,潘部长才开口,“你能保证,你所说的绝无虚言吗?”
慕幽笛的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慢慢移到潘部长的身上,“虚言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并不想告诉潘部长自己如何经历了九死一生,才拿到这些证据。她告诉潘部长的目的,其实是希望潘部长能够跟上官反应,及时阻止日本人那些惨绝人寰的试验,尽量救出幸存的村民。
她深吸一口气,“潘部长,我不会拿人命开玩笑,尤其是同胞的命。我们必须阻止他们,那不是普通的军事禁区,他们在研制某种......灭绝人性的武器。一旦投入使用,不只是我们的军人,那些平民也会遭殃。”
潘部长缓缓坐下,拿出一根烟,点燃后深吸一口,平复震惊复杂的心情,但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慕幽笛凝视潘部长,“我人微言轻,无法向南京上达情报,但潘部长你不同,你是戴总左膀右臂,戴总又是蒋主席的心腹,若是能南京方面介入,村民或许有一线生机。”
潘部长犹豫不决,倒不是他不愿意帮忙,按说这是他义不容辞的事,奈何武汉的地头蛇是汪副主席,南京......鞭长莫及。
见他这副模样,慕幽笛难掩失望,她站起身,拎起电报机,走到门口时,轻声说道:“日本人在我们的土地上做这种事,在武汉,九省通衢,百万人口的城市,如果他们真的动用那些武器,那将会是怎样的生灵涂炭?你,想过没有?”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慕幽笛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汉口报社,来到路边。
此时,阳光刺目,她仰头看向天空,长叹一口气,闭上眼享受片刻的温暖。
她睁开眼,刚想转身,身后忽然叮铃铃一阵自行车铃声。
一个男人吼道:“让开,别挡道!”
慕幽笛下意识护住腹部,转身避开横冲直撞的自行车。
自行车飞速离开,撞倒了几个菜贩子的摊子,顿时整条街炸开了锅,骂声一片,有几个人朝自行车追了过去。
慕幽笛看着那个骑自行车嚣张大笑的男人,目光冰冷。
她拎起电报机,转身慢慢朝外面走去。
而此时,汉口报社门口,书婉仪看着慕幽笛离开的背影,皱起眉头。她刚才恰好捕捉到了“中年男人”那个下意识护住腹部的动作。
“这动作......”她太熟悉了,那种小心翼翼绝非一个中年男人该有。
伸手护住自己腹部的动作,像极了怀孕女人在遇到危险时的下意识动作。她是过来人,太了解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
那个男人,恐怕是女人假扮的吧,而且那个女人怀孕了。
书婉仪忽然心中一动,论易容术,慕幽笛是其中翘楚,上次见面的的模样让她惊叹,简直出神入化,那这个人,会不会是慕幽笛?
她想起昨晚宴霜央求自己,去劝慕幽笛回心转意,他说慕幽笛怀孕了,孩子是他的。他不愿意慕幽笛一个人在外受苦,想让书婉仪劝一劝慕幽笛,搬到金公馆。
书婉仪眼见“中年男人”转身拐进了一条巷子,她不再犹豫,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想要一探究竟。
书婉仪跟踪没多久,慕幽笛就察觉了,她警觉性极高,不过她还需要确认,于是忽然转身进入巷子,看那人会不会跟进来。
果然没多久,脚步声跟着进入了小巷,慕幽笛心中一凛,确认对方跟踪自己,她脚步未停,并暗暗加快了速度,脑中也开始琢磨如何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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