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明霏卧房内后，林献有些不适，因为这房间里十分潮湿闷热。
再一看，明霏的床榻旁边，几个婢女轮流替明霏更换被褥，时刻注意着帮她擦拭身上的水汽。
“大少夫人。”碧桃眼尖，看到林献走近后第一时间便向他问好行礼。
“我来给妹妹送平安符。”
说明来意后，林献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锦囊，求来的黄符叠成三角状装在里面。
“你给妹妹戴上。”
碧桃殷勤地接过锦囊来，拉起锦囊上的红绳，绕了一圈后系在明霏的脖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献只觉得明霏戴上锦囊的同时，这屋里的空气清凉干爽了许多。
叮嘱她们照顾好明霏后，林献暂且安心，带着人离开香蔻院。
却没料到，刚出院门，就遇到了几步外躲在树后面探头探脑的明霄。
说实话，大黑天的，碰到小孩子还是有些毛骨悚然的。
尤其是明霄沉默着不说话，躲在树影里，只留一张在月光下惨白的小脸，还有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
林献试探着喊他出来，明霄听话地“啪嗒啪嗒”跑过来。
站在灯笼下面，温暖的烛光洗去了他一身黑暗中的诡谲，短短几步的路，好像从地狱来到了人间。
“嫂嫂～”明霄牵住林献的手。
“小霄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林献不解地问，心里担忧与气恼并存。
要知道今夜连捕快都待在明府，可知事态严重，危险随时可能发生。
甚至根据明霁所言，府中之事的起因可能不是人，而是鬼……
“我来看姐姐……”
明霄眼神乱转，吞吞吐吐地说道，一副没说实话的心虚神态。
“是吗？”林献表示怀疑。
“……他们说，姐姐身上带回来了水鬼，还害死人了，我、我想过来看看……”明霄低头喃喃道。
明霄是个诚实的孩子，不会撒谎，一问就抖露出心里话。
林献叹了口气，虽然对于乱嚼舌根被明霄听到的下人失望愤怒，但此刻还是先关心明霄才行。
他轻轻拍了拍明霄的脑袋，顺手摸了摸，手感不错，很好揉。
他轻声安慰道：“我今天和你大哥去广济寺求来了平安符，刚才给你姐姐戴上了。放心吧，一切会好起来的。”
明霄小嘴微嘟，别扭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的脑袋不可以摸！”
话虽如此，身子却老老实实地没动。
“我送你回去吧？今夜早点睡觉。”
林献牵着他的小手，迈向明霄的昀草轩，临到院门口时，明霄却突然扯着林献的手停了下来，不愿再前进。
林献看着他脸上的不情愿，突然意识到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今天听了关于水鬼的话，一个人睡理所当然会害怕。
他摇了摇两人握着的手，扬起笑容，邀请道：“要不今天晚上和大哥大嫂一起睡吧？”
“哎？”
明霄似是没想到林献会这么说，呆呆地抬头，眼中撞入一个温柔的笑脸。
明霄犹豫地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
林献看出明霄眼底的期待，干脆拽着他调头去自己的院子。
明霄快走几步，越过林献，僵着脖子不回头，直言道：“我可不是害怕了！”
“是是是！是我害怕，想请小霄保护我。”
林献努力憋笑，想要维护对方脆弱的自尊。
“不是还有我大哥吗？”明霄嘟囔道。
“可是你大哥身体不好，恐怕跑起来还没有你快。”林献故意说道。
“如果真的遇到什么脏东西，小霄一定要挺身而出，拦住它，替我和你大哥争取逃跑的时间啊！”
“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定可以做到吧？”
明霄：……
突然觉得去大哥大嫂那里还不如自己的昀草轩。
等林献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才意识到林献是在逗他。
“哼！”明霄扭头不再说话。
半响，他才恍惚发现，内心的惶恐在与林献的插科打诨过程中散了个一干二净。
一行人很快来到无言斋。
“我回来了！”
林献快步奔向正屋，和听到林献声音后急急起身开门的明霁撞了个满怀。
明霁顺势搂着林献转了个圈，靠着这动作机敏地缓和了冲击力。
林献开心地笑着，回头招呼明霄进门。
明霁也看到了院子里的明霄，聪明绝顶的他瞬间就想明白了林献的打算。
明霁笑容缓缓消失，脸色一垮。
明霄看着眼前这一幕，正惊讶着二人之间的相处，就看到明霁看过来的嫌弃的眼神，顿时不乐意了，昂着头道：
“我是嫂嫂请来保护你的！”
林献噗嗤一乐，明霁则是居高临下地嘲讽道：“就靠你这副小身板？”
明霄跳脚：“嫂嫂说了，你跑的还没我快呢！”
“哦？”明霁闻言挑眉看向林献。
林献一僵，干笑着说：“你听我狡辩、呃解释……”
望着明霁似笑非笑地神情，林献嘴硬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就是跑得不快！”
说完他动如脱兔地窜向屋内，还挑衅地给了明霁一个眼神。
明霁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明霄惊讶地张着嘴巴，在门口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嬉笑着你追我赶。
最后林献被喘着气的明霁堵到角落，咯吱窝受罚，痒的哈哈大笑。
直到躺在床上，明霄还回不过神来。
床帐隔烛昏。
明霄听着耳边两人平缓的呼吸，有些感慨：嫂嫂和府里的人不一样。
笑眯眯却很可怕的父亲，皮笑肉不笑的继母，心思缜密看似温和实则冷漠的大哥，腼腆乖巧的姐姐，脾气暴躁阴郁的弟弟……
林献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就像是一束灿烂的阳光，破开厚厚的云层，驱散了寒冬的冰冷；
像一缕清风，吹走凝滞的闷热，带来凉爽与花香。
如同刚才那样，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大哥……
他不由得抬手摸了摸头顶，想着回来的路上被抚摸的感觉，勾起一个高兴的笑。
明霄想，这样的大嫂很好。
真的很好。
＊
明霏自落水后就被困在梦中，梦里是一片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只能感到冰冷的水包裹着她的身体。
在这样只能感受到水流的环境中，明霏的思维好像也被水流同化，渐渐忘记了呼吸……
就在她快要变成水中的一滴时，一道金光闪过，她的梦终于开始有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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