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程家后院一片寂静。沈若兰正在整理绣房的针线,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张妈匆匆跑进来,\"出事了！\"
沈若兰抬头：\"又怎么了？\"
\"大夫人......\"张妈压低声音,\"大夫人在房里发脾气,把所有的丫鬟都赶出来了。现在整个院子都乱成一团。\"
沈若兰眉头微皱：\"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听说是因为今天早上收到一封信。\"张妈说,\"好像是老爷从英国寄来的。大夫人看完后就......\"
沈若兰放下手中的针线：\"婆婆知道这事吗？\"
\"老夫人已经过去了,但是......\"张妈犹豫了一下,\"但是大夫人把门反锁了,谁也进不去。\"
正说着,程老姨太太匆匆赶来。
\"若兰,你快去看看吧。\"程老姨太太说,\"玉芙这次是真的急了。我从来没见她这个样子。\"
沈若兰站起身：\"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远山的信。\"程老姨太太叹气,\"信里说他要在英国多待几个月。玉芙一看这个就......\"
沈若兰若有所思：\"就这么点事？\"
\"哪是这么简单。\"程老姨太太压低声音,\"信里还提到了一些其他的事。说是......\"她看了看四周,\"说是英国那边有个贵族小姐,一直在帮远山打理生意。\"
沈若兰心中一动：\"所以玉芙是......\"
\"她是急了。\"程老姨太太说,\"你也知道,玉芙从小就是这个脾气。别人越是这样,她越要闹。\"
正说着,程夫人派人来叫沈若兰。
\"若兰,你来得正好。\"程夫人愁眉不展,\"玉芙把自己关在房里,谁劝都不听。你去试试看能不能......\"
沈若兰点头：\"好,我去看看。\"
来到宋玉芙的院子,果然看见一群丫鬟婆子站在外面,个个面露愁容。程夫人和程老姨太太也在,但显然都没能劝动宋玉芙。
沈若兰走到门前,轻轻敲门：\"大姐姐？\"
里面一片寂静。
\"大姐姐,是我,若兰。\"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我是来请大姐姐出去走走的。\"沈若兰说,\"今天的天气很好,正适合去花园里坐坐。\"
\"我不想去！\"宋玉芙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都走吧,别管我！\"
沈若兰不动声色：\"大姐姐,您现在有了身孕,整天闷在房里对身体不好。\"
里面又是一阵沉默。
程夫人在旁边小声说：\"你继续劝劝她。她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怕......\"
沈若兰点点头,又说：\"大姐姐,老爷的信我也看了。他在英国的生意做得很好,这是好事啊。\"
\"好事？\"宋玉芙突然提高了声音,\"他在那边有了别的女人,这也是好事？\"
程夫人和程老姨太太都吓了一跳。
沈若兰却笑了：\"大姐姐,您想多了。那位贵族小姐不过是在帮老爷打理生意。这在英国很常见,不是吗？\"
\"你懂什么！\"宋玉芙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没看信里说,那个女人天天跟在远山身边。还说什么......\"她的声音哽咽了,\"还说什么要请她来上海......\"
沈若兰心中一动：\"大姐姐,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位小姐来上海,不过是为了谈生意。难道您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里面忽然安静下来。
沈若兰继续说：\"大姐姐,您是程家的正室夫人,现在又有了身孕。您说,老爷能看上一个洋人女子？\"
宋玉芙的声音弱了下来：\"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沈若兰说,\"您想想,如果那位小姐真的来了,您这个正室夫人要是躲在房里不出来,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门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宋玉芙走到了门边。
\"大姐姐。\"沈若兰又说,\"您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等老爷回来,看见您和孩子都好好的,他一定会很高兴。\"
过了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宋玉芙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程夫人连忙上前：\"玉芙,你这是......\"
宋玉芙看了看众人,最后目光停在沈若兰身上：\"你说得对,我不该这样。\"
沈若兰笑笑：\"大姐姐能想开就好。来,我陪您去花园里走走。\"
等送走了程夫人和程老姨太太,宋玉芙才对沈若兰说：\"你真的看了远山的信？\"
\"没有。\"沈若兰如实说,\"我只是听说了一些。\"
宋玉芙苦笑：\"你倒是诚实。\"
\"大姐姐。\"沈若兰说,\"您也不必太担心。老爷在英国是为了打开市场,不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事。\"
宋玉芙叹气：\"我也知道。可是......\"她顿了顿,\"你不知道,最近我总是做噩梦。梦见远山在英国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
\"大姐姐。\"沈若兰打断她的话,\"这都是您的胡思乱想。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胎。\"
宋玉芙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你说得对。我这个样子,要是让远山知道了,肯定又要说我不懂事。\"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是李掌柜来了。
\"夫人。\"李掌柜对沈若兰说,\"威廉先生派人来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沈若兰正要起身,宋玉芙却说：\"不如让他来这里说吧。\"
沈若兰有些意外：\"大姐姐......\"
\"我也想听听。\"宋玉芙说,\"毕竟这些都是程家的事。\"
等威廉来了,宋玉芙一开口就问：\"远山在英国的情况怎么样？\"
威廉看了沈若兰一眼,见她点头,才说：\"程先生在英国一切都好。那位艾玛小姐确实帮了很多忙。\"
\"艾玛小姐？\"宋玉芙的声音有些发抖。
\"是的。\"威廉说,\"她是伦敦一个很有势力的贵族家庭的小姐。因为她父亲也做丝绸生意,所以一直在帮程先生打理这边的事。\"
宋玉芙勉强笑笑：\"是吗？那她......长得漂亮吗？\"
威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哦,艾玛小姐已经订婚了。她的未婚夫是英国皇家银行的高级职员。\"
宋玉芙的脸色顿时轻松了许多。
沈若兰在一旁说：\"大姐姐,您看,我说什么来着？\"
威廉这才明白过来,笑着说：\"宋夫人放心,程先生在英国一切都好。他最近还在信里问起您的身体。\"
宋玉芙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他还问什么了？\"
\"他说......\"威廉想了想,\"他说等事情办完就回来。希望能赶在孩子出生前回到上海。\"
宋玉芙的眼圈又红了：\"他真的这么说？\"
\"当然。\"威廉说,\"程先生虽然在英国忙生意,但心里一直惦记着家里。\"
等威廉走后,宋玉芙对沈若兰说：\"谢谢你。\"
沈若兰有些意外：\"大姐姐这是......\"
\"要不是你,我今天恐怕要闹出大笑话。\"宋玉芙说,\"我也知道自己太任性了。可是......\"
\"大姐姐不必解释。\"沈若兰说,\"您现在有了身孕,难免会多想。这都是正常的。\"
宋玉芙看着她：\"你比我想象的要懂事得多。\"
沈若兰笑笑：\"大姐姐过奖了。\"
晚上,张妈来报信：\"夫人,宋玉芙那边好像安静下来了。\"
沈若兰点点头：\"是啊,她也想通了。\"
\"夫人真是厉害。\"张妈说,\"连宋玉芙这样的性子都能劝住。\"
沈若兰摇摇头：\"这不是谁厉害不厉害的问题。宋玉芙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张妈不解,\"她可是程家的正室夫人啊。\"
\"正因为是正室夫人。\"沈若兰说,\"她才会这么敏感。你想想,她嫁给程远山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偏偏赶上程远山要在英国待这么久......\"
张妈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是啊。\"沈若兰说,\"她这是害怕了。害怕程远山在英国有了别的女人,害怕自己的地位不保。\"
正说着,程夫人派人来叫沈若兰。
\"若兰。\"程夫人说,\"今天多亏有你。要不是你劝住了玉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若兰笑笑：\"婆婆言重了。玉芙姐姐也是一时想不开。\"
程夫人叹气：\"我就怕她再犯起脾气来。你看能不能......\"
\"婆婆放心。\"沈若兰说,\"我会经常去陪大姐姐说说话的。\"
回到房里,沈若兰站在窗前,看着月光下的庭院。她知道,今天的事情不会是结束。宋玉芙的软弱一旦显露出来,就意味着程家的局势可能要发生变化。而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在这个瞬息万变的局势中,找到最适合的位置。
\"夫人。\"李掌柜在外面轻声说,\"德利銮先生来信了。\"
沈若兰回过身：\"什么信？\"
\"是关于老爷在英国的......\"
沈若兰摆摆手：\"这些事,暂时不要让宋玉芙知道。\"
李掌柜点点头退下了。沈若兰重新看向窗外,月光依旧清冷。在这个充满秘密的后院里,每个人都在演着自己的角色。而真相,或许永远都不会完全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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