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小光听得倒吸口凉气，身体瘫痪似的向后跌坐在地，脑海中闪过数十个有名有姓的身影及其身后代表的庞大群体，双手抱头，鸵鸟似地将脸埋在双膝间，念咒似地小声喃喃：“冤有头债有主，冤有头债有主，害你们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笃小光双手抱头，指节抓得泛白。在理性上他知道“鬼魂复仇”的概率几近于零，否则怎么会有“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的古话呢？
但在情感上，他那被苟全性命于乱世的战战兢兢、被勉强温饱的薪水压在心底，盖上厚土的良知一直在蠢蠢欲动。
虽然一开始对木回风他们的恐惧是真的，但笃小光毕竟是在暗影卫见过许多伪装技能的资深探员。当冷静如水般没过滚烫如火的恐惧，冷却下来的便是一把锋利的好刀。
他清楚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在期待着他们能回来复仇，因为看着那群身前默默无闻之人的下场，他会在兔死狐悲的情绪背后隐约感到一个未被任何人言明的真相——“我与他们没有本质区别。”
所以笃小光愿意相信亡灵复仇的传说，他是多么真切地希望在他被洪水吞噬前，那些先他一步被洪水淹没的人们能使用亡灵的力量阻止洪水的上涨，甚至是消除洪水。
不过，虽然笃小光产生了“自己也会被洪水淹没”的预感，但毕竟没有发生不是，万一是自己多想了呢？
“我又何必为没有发生的、只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事情丢掉我的荣誉、饭碗甚至被当作叛徒处决呢？”他暗自琢磨。
“但如果有一天我也面临他们的困境怎么办？毕竟他们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只是由于上面需要他们做出牺牲，于是就将他们做了这样的安排......做出了将他们牺牲的安排。万一有一天！”笃小光不敢想下去，因为无论怎么想都只能收获一望无际的无力。
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在眼前的安逸与未知的危机中左右摇摆：“也许，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真的能救我。”
木回风三人望着突然蹲下的笃小光，听到他在惊慌中的碎碎念。
虽然木回风只是出于利用笃小光怕鬼的心理在胡编乱造，为后续提出让笃小光带他们进入暗影卫衙署的要求铺垫，但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惊喜。
当然不能错过这条误打误撞露出的裂缝，必须深挖！
木回风眼睛滴溜一转，与莫渺和沈知都对了个眼神，然后默契地一起施法。
一张无影无形的结界从莫渺手心升起，将四人所在的小空间包裹隐藏，既隔绝结界外的声音，又阻断结界内的声音向外传播。
沈知闭目掐诀，一个巨大的八卦在沈知脚下展开，时刻关注结界周围的一草一木。
木回风则施法将三个瞪着蓝色鬼火眼睛的小人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站起来与树一般高的落叶人，冷森森地低头俯视笃小光。
笃小光看不见隐身的木回风三人，只知道眼前的三个小人，突然合为一体，成了座小山似的大落叶人，黑黢黢的眼眶更深，幽蓝的鬼火更旺，像是为他没有及时答应带他们去找丢失的部件而生气。
笃小光虽然知道眼前的落叶人应该是一种吓唬人的把戏，毕竟他到现在都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从头至尾都只有自己吓自己的胆战心惊。
但笃小光还是不争气地两股战战，努力了几次都没成功站起来，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
“好吧，是个有能力的幕后之人。”笃小光进一步确定了心中天平的倾斜方向，第一次抬头对上落叶人的眼睛，松口说：“我带你们去找......那些你们丢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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