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实话？我知道达哥他们都在骗我。今日上元节，谢珩就是再忙也该来看我。他是不是出事了？”
她声音颤抖，乞求地看着他。
冷一帆看着她的泪眼，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另一张脸，眸中尽是悲悯和怜惜。
惜云突然想起刚才烟火映照下的那两行泪痕，心中一沉。
“你放心，谢珩没事。”他叹了口气，“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事。但你要答应我，听完后不能下山去找他。明日就要开始给你用最后一副药了。”
惜云看看他，又看看茶盏，最后盯着他手中的檀木簪：“冷先生，您今日是不是有备而来？特意来告诉我的？”
冷一帆轻笑：“你果然比上官老头儿还要聪明。”
“您为何要瞒着达哥他们做这件事？”
他抬起头，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她：“最后一副药要加入南越国的忘忧草，从来没试过。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忘忧草也是毒草，只是恰好以毒攻毒能克制醉心曼陀罗。若是出了差错，你可能会忘了所有事。”
她怔怔地看着他：“全忘了？连他都忘了吗？”
冷一帆慢慢点了点头：“你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忘掉，从此也会忘了所有痛苦，不再受毒性控制。若真的如此，我觉得起码要让你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她虚弱地笑了笑：“可我这几日刚刚想起了很多事，等不及想告诉他。若是全忘了，岂不是再也没机会了？我不解毒了行吗？”
冷一帆摇了摇头：“你这次是毒性反噬。就算现在不解，过段时日还是会毒发昏迷。你有什么话，不妨告诉我？若是真的出了意外，我一定帮你转告他。”
她盯着他手里的檀木簪点了点头，伸手从头上拔下那支剑簪：“他也送过我一支簪子，那时我们刚刚奉旨成亲。他还不情不愿……”
外面的烟火把红梅映照得忽明忽暗。她和冷一帆两人坐在窗前，慢悠悠地从她和谢珩的第一次见面，讲到他送她那只驼铃，她追他追到花月楼，还有两人阴差阳错成亲之后的事。
本来以为她和谢珩真正相处的时间很短，可一讲起来才发现居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讲了两个时辰都没讲完。
她连重生的事和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都告诉了他。冷一帆却皱着眉头说：“有没有可能你不是重活了一世，而是被醉心曼陀罗迷了心智，把从小喜欢谢珩这件事给忘了？”
惜云脑中轰的一响，瞪大了眼睛。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可若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梦里的大哥哥是他，那个驼铃是他送的信物，是不是很多事都不一样了？
她迟疑地摇晃了一下脑袋：“我不知道。可我现在全想起来了。唯独想不起来那只驼铃怎么不见了。还有我在别院养病时，为何突然钟情于高玉书？”
“那日我在城门见过他们二人。你不觉得，高玉书和谢珩的眉眼长得有些相似吗？只是他们一文一武，气质截然不同，乍一看不觉得。”
惜云一愣，仔细回想，轻轻点了点头：“确实是，尤其是眼睛长得像。”
“谢珩知道他就是你的大哥哥吗？”
她摇了摇头：“每次毒发时，我都能梦见大哥哥来上官府接我的情景。之前一直看不清脸，直到那次在谢府中毒，驼铃声听得太久了，我竟然看见谢珩的脸了。前两日，我又想起他在裕家堡送我驼铃的事，就更加确定了。”
“你为何那日不告诉他呢？”
“那天我在谢家早就醒了，可谢珩没回来，我有些害怕，就一直装睡。我听见了吴太医的话，才知道中了毒。后来谢珩把我抱走了。他以为我毒性未清，一直在逗我……”
她抬起头有些难为情地看了一眼冷一帆，脸上浮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我已经知道他是大哥哥了。我是心甘情愿的。所以……所以就顺势和他做了真夫妻。等我醒了以后，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向他开口了。”
冷一帆笑着摇了摇头：“谢珩原来跟我年轻时一样是个傻子。当年我以为白心兰一心要嫁给沈如松，还以为是我一厢情愿。结果在去南越国之前才知道，她早就向沈如松提出了退婚，还说等我回来。”
“我若是早知道，何必顾忌那么多？说什么也要向师父坦白，把她抢过来。也不会让沈如松置我于死地，最后还是害了她一生。”
惜云也笑了：“他不光是个傻子，从前还是个风流浪荡的混蛋，整日吹嘘自己是花月楼的常客。醉酒后说过的话，自己全都忘了。”
“可我现在全想起来了。”她脸上笑着，眼角却涌出泪珠，“就算他忘了我，伤过我的心。可我一点儿都不怪他。因为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冷一帆怜惜地摸摸她的发顶：“丫头，男人年少时都是爱吹牛的混蛋，那是因为他没有遇到真正钟情的人。你要是知道这次在谢家中毒之后，他都做了些什么，你就知道自己没有爱错人。他心里也只有你。”
惜云瞪大眼睛看着他，听着他慢慢开口，从城南农庄谢珩每日翻墙进来看她一直讲到了那日东城门外谢珩吐血晕厥，每日都在她的坟前喝酒。
她捂着嘴，豆大的泪珠簌簌滚落，再也坐不住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
冷一帆强行把她按回去：“你刚才答应过我，听完以后绝不能去找他的。”
“难道要看着他一直伤心欲绝，借酒浇愁？我知道，天玄和达哥带我回萧国后，不会再让我见他了。要是我将来把他全忘了，他要怎么办？”
“你若是现在回去找他，天玄好不容易设计的假死就白费了。京城里有人不想让你解毒，不想让你醒过来，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惜云惊愕地看着他：“不想让我醒过来？”
冷一帆沉着脸点了点头：“你现在唯独想不起来的是驼铃，还有你爹死后的那两个月。沈秀莲为何在那个时候给你下毒？沈如松为何一听说张止行回京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你和我？”
惜云心中一震，跌坐在椅中，双唇发抖：“难道是我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密？他们怕我想起来？”
冷一帆长叹一声：“我知道沈如松为何怕我？是因为我知道他们当年用醉心曼陀罗害人的机密。那是我们谁都惹不起的大人物。
至于你，恐怕跟我一样。所以你现在不能露面。一切等解毒之后再说。你若是想起来了，一切真相大白。你若是什么都忘了，从此就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你娘身边。”
惜云捂着眼睛，泪水从指缝间流出：“可是谢珩……我不想忘了他。”
“我会把今天你说的话全都转告给他，告诉他你心里的大哥哥就是他，你这辈子只爱他一人。最大的遗愿就是让他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你放心，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他会好起来的。”
“可我也不想他忘了我！”惜云突然对着窗外尖叫一声，泪流满面。
冷一帆紧紧捏着手中的檀木簪，苦笑道：“丫头，我已经错过一次。这次我一定会尽全力，不让你们俩儿重蹈我们的覆辙。要不然，将来到了地下，上官老头儿一定会跟我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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