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松葬身大火的消息第二日一早便传到了寿福宫。
赵太后脸色铁青，一甩手把桌上的早膳摔了满地。
“太后，昨晚在寝殿伺候的小宫女招认了，是太医院的吴太医将药粉偷偷交给她混入安神香中的。卑职已将她处理了。”殿内侍卫低声近前禀报。
“好啊！竟把主意打到我身边了。”赵太后怒不可遏，“他是皇帝贴身的人，今日沈如松又死了，这是要跟哀家撕破脸啊。”
下午，高玉书便被召到了寿福宫。
太后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他：“如今已到了紧要关头，你带着兵符速速赶往定州，命赵伦准备动手！”
高玉书神色一凛，磕头领旨，把兵符收好便匆匆出了宫。第二日他便骑快马离了京。
赵伦是赵太后娘家的侄子，也是大尖山私军的统领，本任云州指挥使，最近刚被弹劾卸职在家。
此刻，他正躲在定州大尖山的一个山洞中借酒浇愁。太后命他掌管这支私军已有数年，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倒变得像个真正的山匪，把附近几个山头全都纳入麾下。
“哼，有个屁用？老子的军职都解了，难不成下半辈子真窝在这儿当山大王了？”
帐帘内，熏香缭绕中，赵伦歪在虎皮椅上，面前杯盘狼藉。几个亲信正陪着饮酒。他喝得烂醉，嘴里骂骂咧咧。连一个哨兵送进来一封急信都扔在一边懒得看一眼。
王六儿端着酒坛走向主帐，耳边是此起彼伏的醉语声。
他受谢珩指派混进来已有半个月了，已摸清了这支私军的底细——十万之众，分布在十余个山头，各处岗哨交替，连赵伦每晚饮酒的习性都了如指掌。
“来来来，满上！”赵伦招手，醉意正浓。
王六儿走近，目光落在案几上那封未启的密信上。朱红火漆赫然是凤凰的印记。他故意手一抖，酒水溅在赵伦袖口。
“该死的东西！”赵伦怒骂，挥手欲打。
“小的该死，给大人擦干净。”王六儿慌忙举起袖子。
“滚！”赵伦摆手赶人。王六儿退出帐外，却未走远。果然，里面很快传来说话声。
“大人，这是太后娘娘的密信......”
“拿来！”赵伦的声音隔着帐帘都能感觉酒气熏天。
半晌，里面传来大笑声：“好好好！总算不用再受这鸟气了。再等半月，等谢珩放松警惕……”
“嘘！大人，慎言。”旁边几个心腹连忙拦住了他。
里面又传出一阵杯盘推搡的声音。赵伦大喝一声：“上酒！老子今日要喝个痛快，半个月后出这口恶气。敢动我赵家人，不想活了！”
几个心腹被他赶出营帐，摇了摇头。赵伦在里面抓起那纸密信凑到烛火上准备烧掉，那灯芯却摇摇晃晃，像是飘了起来。他心头火起，把密信揉成一团扔了过去。
王六儿抓住时机，端酒进帐：“大人，送粮车队到了，问该卸在何处？”
赵伦醉得厉害：“先放西面，别吵老子......”他打个哈欠，靠在椅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众人散去，都忙着在营门口卸粮。王六儿看四下无人，潜回主帐，从地上捡起纸团，借着月光悄然下山。
张元宝正在定州大营看舆图。听闻王六儿回来了，眼中寒光一闪，急忙赶了过去。
展开太后的密信，张元宝心头大震。原来太后打算让私军半月后突袭定州驻军，迅速占领定州，截断从北境到京城的要道，拦住虎翼军，然后派五万私军进京逼宫，让怀庆帝退位。
“你速速回山，继续打探，若是再有消息，飞鸽传书报我！”
王六儿点点头，连夜又赶回了大尖山。张元宝不敢耽搁，亲自骑着快马赶往北境大营，把太后的密信交给了谢珩。
“他们终于要动手了！你先按兵不动，让他们的人马全部从大尖山进入定州城，我们再里应外合，瓮中捉鳖！”
谢珩神情凝肃，送走张元宝后，便将太后密信，连同方达前几日送来的上官锦鸿口供一并用火漆封好，放入密匣，八百里加急送往宫中。
几日后，王六儿又偷偷从山上传信下来，说高玉书马上到定州城，准备与赵伦里应外合。城内藏有千余死士，只等号令。”
果然，高玉书第二日便进了定州城，说是兵部差遣来定州例行巡查兵籍和粮草。张元宝自然好酒好菜相待，没有露出一点儿破绽。
半月之期将至，王六儿从山下传信来，这几日城内死士便要动手了。
果然，一天夜里，侍卫前来通报：“城西突发大火！”
“哪里走水了？”张元宝披衣起床。
“是赵员外的宅子！听说火是从后院的粮仓先起的！”
“赵员外？赵伦的那个大粮商舅舅？”张元宝精神大震，“去，立刻带人包围赵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到一个时辰，属下就带回了消息：\"都尉，赵府后院的粮仓里，发现了大量兵器。还抓到几个想趁火逃走的刺客，刚要审问就吞毒自尽了。”
张元宝冷笑：“太后的死士坐不住了。传令下去，立即封锁城门，严查可疑人员。”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校尉匆匆跑进来：“都尉不好了！城南贾府也起火了！”
“又是粮仓？”
“不！是从内宅开始烧起来的。贾员外全家都在里面！”
张元宝眼神一凛：“贾员外？他不是......知府大人的亲家！”
他霍然起身：“传我军令，立即封锁贾府四周，不许任何人进出！”
正说话间，王六儿急匆匆冲了进来：“都尉，赵伦也动身了。属下一进城就趁乱跑了回来。他们在城东观音庙还有一个秘密据点，庙里存了大量粮草和兵器。\"
“观音庵......”张元宝眼中寒光大盛，“这就对了。观音庵这半月香火突然这么旺盛。传令，让四周埋伏的人马即刻带兵包围观音庵，我亲自去看看！”
夜色深沉，火光冲天。张元宝策马奔向观音庵，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钟声。他勒住马，凝神细听——那钟声沉闷而急促，正是城中示警的钟声。
“都尉！”王六儿纵马追上，“不好了！城北也起火了！”
城北方向，火光已染红了半边天。他冷笑一声：“看来，这是要一把火烧出他们的老巢了。”
就在此时，前方观音庵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等他们赶到时，却见庙门大开，虎翼军士兵正在清点缴获的军械。而在佛堂的地下，赫然发现了一个通向城外的地道。
“都尉！这地道是新挖的，里面还有新鲜的脚印！”
张元宝看着地道深处的黑暗，眼中寒光越发凌厉：\"传令下去，立即分兵把守城中所有寺庙道观。冷先生说的没错，这些藏在暗处的老鼠，都快出来了。”
月影斜斜，映照着观音庵斑驳的围墙。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都尉！”又一名士兵飞马而来，“刚刚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道姑，说是冷先生派来见都尉的，有要事相告！”
“道姑？在哪里？”
“正在带过来的路上，”士兵压低声音，“她知道城中内应的下落。而且，她认识赵伦的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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