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轩。
自二人争执那日起，魏辞便没再来过。
这样过了三日，小蝶忧心地问流萤，“饶是圣上政务繁忙，也该有崔公公过来问安，怎么这三日却连崔公公也不来了？”
流萤心不在焉地挑拣银骨炭，眼睛盯着公主卧房紧闭的门，叹了口气。
“还是先关心关心公主吧。那日公主从建章宫回来后，已经连着三日没精打采了，这样下去，人都要熬瘦了。”
小蝶一双美眸滴溜一转，提议道，“不如我去建章宫探探崔公公的口风？”
流萤低头思索片刻，点点头。
“你去吧，凡事小心谨慎些，尽量别被圣上看见。”
“你放心。”
小蝶走了一会儿，院外突然有人进来。
是个嬷嬷领着几个宫女太监。
流萤迎上去，认出那是太后身边的人，心中直呼不妙。
那嬷嬷却十分客气。
“还请流萤姑娘请公主出来，咱们太后有请。”
那嬷嬷人精似的，不等流萤回绝，又接着笑道，“姑娘若不放心，可叫上宋侍卫，再领些亲卫护在公主身侧，公主带再多的人，咱们寿康宫也容得下。”
流萤皮笑肉不笑，“嬷嬷这是哪里的话，按说早该去给太后请安的，只是公主近日身子不爽，实在出不了门，还请嬷嬷回去禀明太后，等过些日子，公主大好了，定随圣上一起去向太后问安。”
嬷嬷眉毛一挑，笑得更有深意。
“流萤姑娘有所不知，眼下圣上正在寿康宫里陪伴太后呢。”
“……”
流萤无奈，只能让嬷嬷稍等片刻。
不过思及圣上也在，那老妖婆断不可能当着圣上的面伤害公主，她也放心了几分。
“不知道那老妖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公主，您看……您若不想去，奴婢去打发了她也无碍！”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魏福音搁下手中的毛笔，将已经临好的字帖晾在一旁，走出书房。
“公主可要梳洗妆点一番？毕竟……圣上也在呢。”流萤小心询问。
魏福音瞧了一眼落地铜镜，淡淡摇头。
“走吧。”
流萤连忙点头跟上。
到了寿康宫。
魏福音跟着嬷嬷进殿，即便她想目不斜视，也难抵男人强势的气场和存在感。
魏辞坐在下首，女人一进来，他的目光便紧紧黏在她身上。
她自然要一一见礼，先朝殿上主位，再朝他，依次福了福身子。
太后今日倒真如嬷嬷所言，笑脸相迎，态度极好。
“公主来了？坐吧，你和辞儿挨着坐。”
“来人，给公主奉茶。”
魏福音却顿了顿，“福音坐在对面就好。”
太后眯着眼睛笑，“随你。”
魏辞的面容如一汪静水，无甚波澜，只有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幽沉的涟漪。
他依旧紧盯着她，似乎很希望她看自己一眼。
哪怕一眼也好。
可是她进来到现在，目光都只落在脚尖。
太后假装看不见座下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清了清嗓子。
“今日哀家请公主过来，是为了两件事。”
“第一件，哀家知道辞儿心里有你，哀家老了，不想再为了这些小事与辞儿闹僵，你们年轻人既然两情相悦，哀家容你在宫里与他时时相守也无碍，朝堂上，哀家会替你们做主，让那群迂腐顽固的老臣闭嘴。”
魏辞足足愣了好一会儿，目光在太后脸上扫了半天，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才站起来，压着心底的惊喜雀跃，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儿臣谢太后成全！”
魏福音眼底又浮现出迷茫的情绪，下意识地跟着魏辞起身，也行了个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魏辞忽略她脸上的寡淡情绪，高兴地上前揽住她的肩。
“阿音，只要我们得到太后的认可，朝中的反对声音就有了一层缓冲，朕终于不必日日再为那些老匹夫烦扰，朕可以安心让内务府准备封后事宜了……”
“咳咳——”
太后冷眼坐在高处，再次清了清嗓子。
“辞儿，先坐下，听哀家说第二件事。”
魏辞依言，手在女人肩头不舍地揉了揉，才放开她，重新坐回去。
“哀家虽然同意你们在一起，但哀家的条件是，公主须得让出后位。”
魏辞眸光骤冷，“不行！”
“不行？辞儿，你该不会认为，只要许给公主后位，便是允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哀家的辞儿向来聪明，如何能不知道，这后宫从来不仅仅是谈男女之爱的地方？”
“所谓后宫，不过是前朝局势的延伸，皇帝既要抬举世家，便要宠幸世家的女儿，皇帝最抬举谁，便要让谁的女儿当皇后，后位是用来巩固皇权的，可不是用来做风花雪月之谈的。”
“更何况，即便让公主当了皇后又如何？再过几日便是秀女大选，成百上千的女人涌进来，反而成了公主的压力与负担。”
魏辞脸色越来越难看，握着杯盏的指节慢慢凸起，杯中茶水震开涟漪。
太后停下，喝了口茶，神态自若地转头，看向魏福音。
“哀家的条件，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魏福音从头到尾端坐在位子上，脸上没有什么喜怒，被问及时，才缓缓抬头，看向了魏辞的方向。
她没有回答太后的问题，反而平静地笑问：
“不知这次开春大选，圣上可有要抬举的世家功臣？预备了多少名额？”
魏辞的瞳孔骤缩，脸色一瞬间僵白了几分。
握在手中的茶水终是溅了出来，在桌案上留下几滴水渍。
太后倒是很愿意回答她的问题，兴致勃勃地叫嬷嬷取画册来。
嬷嬷早有准备，很快递来册子，太后又让她直接呈给魏福音翻看。
一沓厚厚的画册摊在魏福音手里。
太后弯着笑眼，如数家珍，“公主瞧瞧，有新封郑国公家的嫡长女常氏，新封长兴侯家的嫡长女华氏，还有户部尚书家的嫡次女薛氏，督察院左督御史嫡女陆氏……”
“唉，都是个顶个的肱股之臣，眼下看来，三夫人的名额还不够用，委屈了她们哪一个，到时候她们父亲都得怪圣上偏心……”
魏福音翻了几页画册，抬眸看向魏辞，唇角带笑。
“都很漂亮，圣上艳福不浅，有了她们在后宫，圣上将来也不会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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