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方正江与方天宝父子俩找人并不顺利，因为二十多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各村的房屋翻新的翻新、搬走的搬走，熟悉的标志性建筑物已经不见了踪影，就连曾经的田埂都被修成了宽阔的石子路，父子俩辛辛苦苦找了一天多，跑遍了青阜镇周边的三个村落，依旧毫无收获。
方天宝心里憋着一肚子火，脚步飞快，鞋底碾过路边的碎石子发出“咯吱”的声响，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上擦。
方正江则像个犯错的孩子，紧随其后，气喘吁吁，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指腹摩挲着粗糙的掌心，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抬头看见方天宝冷硬紧绷的侧脸，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阿伯，你倒是说话啊！”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方天宝终于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质问他，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不耐烦，“五姐和六姐到底被你送到哪里去了？这都找了两天了，问了几十户人家，不是说不认识，就是搬走了，连个靠谱的线索都没有，你到底记不记得清楚！”
方正江被他陡然拔高的声音问得一哆嗦，身子微微晃了晃，连忙低下头，花白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眉眼，声音有些发颤：
“天宝，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二十多年了，时间太久了，各村的变化太大了，好多人都不住在原来的地方了，我……我也是凭着模糊的印象在找。”
他顿了顿，努力回忆着当年的细节，嘴唇翕动了几下，突然恍然大悟道：
“我想起来了，你五姐当年被我送的那户人家，户主姓周，叫周道权，是个木匠，手艺还不错，家里条件在当时还算过得去；你六姐和你五姐在同一个村子，收养她的人家姓郑，叫郑青海，夫妻两个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平日里就靠种几亩地过日子。”
“周道权？郑青海？你早先怎么不说？”方天宝皱了皱眉，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责备，“你瞧瞧你这记性，现在只想起户主的名字，作用也不大呀？怎么就不记得具体是哪家哪户了呢？你当初没把五姐、六姐亲手交到她们养父母手上吗？就没留下点什么记号或者地址？”
方正江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愧疚：
“没有，我当初经过多方打听，得知他们没有孩子，又为人和善，就趁着天不亮，把你五姐偷偷放在他们家门口，还在襁褓里塞了一张写着她出生日期的纸条，然后就匆匆走了，生怕被人看见。你六姐出生的时候，家里更困难了，我用的是同样的方法，也是趁夜放在了郑家门口。”
他抬起头，看着方天宝，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我之所以把她们送到隔壁镇，就是怕你娘知道后又给认回去，那时候家里穷，上有老下有小，根本养不活那么多人，伯也是迫不得已啊！这些年，我也一直惦记着她们，只是没脸去找……”
方天宝看着他愧疚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消了几分，但依旧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说这些都没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们。既然知道户主名字和大致的村子，咱们就挨家挨户问，总能问出点线索来！”
父子俩又继续在村子里打听，夕阳渐渐西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直到天快黑的时候，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饭菜的香气从门缝里飘出来。他们准备再问最后一户人家，要是还问不到，就先去镇上找家旅社住上一晚，明天再接着找。
方天宝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木门，“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傍晚格外清晰。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妇人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她看上去和方正江年龄差不多，六十岁左右，眼角布满了皱纹，眼神却很清亮。
“你们有事吗？”老妇人开口问道，声音带着几分苍老。
方天宝立马收起脸上的疲惫，换上一副客气的模样，说道：“大娘你好，打扰你了，我们是来向你打听两个人的，请问周道权和郑青海你认识吗？”
大娘上下打量了方正江与方天宝一眼，目光在两人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看了看天色，疑惑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找他们有什么事吗？我好像没见过你们。”
方天宝知道老妇人是有些警惕，急忙解释道：
“大娘，你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来找人的。事情是这样的……”他说着，眼眶微微泛红，语气也带着几分哽咽，把周道权与郑青海两家收养的女儿其实是他的亲姐姐，以及母亲现在病重住院，马上就要做手术，想在手术前见两个姐姐一面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
大娘听完，脸上的警惕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感动，她叹了口气，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也难为你们父子俩跑这么远来找。你们算是问对人了，我和周道权、郑青海都是老相识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周道权夫妻俩，自从他们的女儿出嫁之后，就搬到女儿那个村子去了，就在镇东边的李家村，离这儿不远，也就五六里地。他们年纪也大了，就一个女儿，只能靠女儿女婿养活，搬到一起，女儿女婿也方便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至于郑青海夫妻俩，十年前就搬到了镇上，在街上开了一家早点铺，就在镇中心的十字路口旁边，平日里就卖卖油条、稀饭、包子什么的，生意还不错。他们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女婿在镇上跑三轮车，拉点客人和货物，你们去镇上一问，很多人都认识他们！”
方正江连忙上前一步，激动地问道：
“大姐，那你知道周道权女儿家具体在李家村哪个位置吗？还有郑青海的早点铺叫什么名字？”
大娘想了想，说道：
“周道权女儿家在李家村的村西头，门口有一棵盆口粗的柿子树，很好找。郑青海的早点铺好像就叫‘老郑早点铺’，你们去镇上一问就知道了。”
方天宝连忙道谢：
“谢谢大娘，太感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们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大娘笑着摆了摆手：
“不用谢，都是应该的，希望你们能早点找到人，让你娘安心做手术。”
父子俩再次向大娘道谢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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