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
朝阳刚驱散些巷间的寒意。
妈妈却罕见地动了，她站起身，自然而然地牵起小卢珊的手，朝着城东的方向走去。
她似乎听懂了？
又或者，是本能地觉得，该带着小不点去某个地方。
老槐树下已经聚集了十来个面黄肌瘦、穿着破烂的孩子，一个个既好奇又胆怯。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袍的老学究，正板着脸，准备开讲。
妈妈牵着卢珊，静静地站在孩子们外围，像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与周遭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入其中。
暗处，楚浩揉着隐隐作痛的肋骨，咧了咧嘴：“机会来了！”
他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替换了那位正准备开讲的老学究，一个简单的幻术便让周遭的人觉得他本就是先生。
“咳咳！”
楚浩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
“孩子们，今日，我们来讲……”
他一边讲着最基础的识字课，一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小卢珊。
果然，
只要他开始授课，妈妈那空茫的目光便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虽然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他周身那刺骨的预警般的疼痛，竟然真的减弱了许多，维持在一个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有效！
楚浩心中大喜，讲得越发卖力。
甚至不惜动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精神感染力，让枯燥的文字也变得生动起来。
孩子们听得入神，连小卢珊也仰着小脸，眼睛一眨不眨。
肩头，陆压的虚影冒了出来，心惊胆战地嘀咕：“你他妈真是胆子肥得流油啊！”
“敢在阿姨眼皮子底下装大尾巴狼？真不怕她突然想起来你算计她‘闺女’的事，再给你一巴掌？这回可没窝棚给你砸了！”
楚浩面不改色，传音回去：“闭嘴，没看我骨头都没那么疼了吗？这说明妈她默认了。”
“默认我以‘先生’的身份靠近……这叫策略。”
他表面上温文尔雅，谆谆教诲，暗地里却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踩在妈妈那不可测的底线边缘。
这种刺激感让他既紧张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日子在平衡中一天天过去。
从一开始伪装成老学者，楚浩胆大的卸下伪装，用自己的真实容貌给孩子授课。
骨头隐隐作痛。
但他忍了。
久而久之，疼习惯了。
楚浩成了黑岩城蒙学馆的“楚先生”，学问渊博，待人温和，尤其对那个不太说话、总是被一个漂亮哑巴婶婶送来的小女娃卢珊格外关照。
妈妈每日准时送卢珊来，放学时又准时出现，牵着她回去。
她偶尔会站在窗外，安静地“听”一会儿课，那空茫的目光常常让楚浩讲得后背发凉，却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楚先生，再见！”卢珊挥舞着小手，牵着妈妈的手离开。
楚浩微笑着送别。
可他的内心却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重要的东西。
…………
青岚院渠道传来了消息。
百年一度的中元节，即将到来。
这并非寻常的节日，而是山海界一个极其重要且残酷的周期事件。
每到这个时期，天地间灵性最盛，某些沉睡的强大山海异种会变得活跃，同时也是它们力量循环的薄弱点。
因此，
山海各大古族，会联合或各自组织起庞大的力量，对疆域内的异种进行一轮大规模的“狩猎”。
美其名曰：“制衡生态，避免异种过度繁衍危及万族。”
而这一次的狩猎，人族疆域由飞升国主导……范围覆盖了人族疆域及其周边混乱地带。
这无疑是一场彰显武力，进一步削弱人族潜在力量的行动。
青岚院也得到了征召令，需派出精锐组成护卫队，协助大人物进行狩猎……据说这位地位尊崇，连飞升国都要小心翼翼面对。
“终于来了。”
“娃娃，你怎么还不醒？”
恐怖娃娃交代过，等时机已到，它自会出手。
他顺利加入了青岚院的护卫队伍，并被“幸运”地选拔为大人物的近卫。
听说选拔的标准极其严苛，不仅要求实力过硬，更要求……容貌俊朗，气质出众，不给飞升国丢脸。
当楚浩得知这一条时，也松了一口气。
这归墟之地的选人要求，还真是奇葩……长得帅真可以当饭吃。
…………
山海中元节。
终于在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中，如期而至。
天地间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和冰冷的杀意。
山海世界的各地，无数古族群纷纷行动起来，战船腾空，异兽咆哮，一道道强大的意识扫过山川湖海，锁定着他们的“猎物”。
而在人族疆域，这场狩猎的声势尤为浩大。
飞升国的金色飞舟遮天蔽日，上面站满了气息冷冽的甲士和目光高傲的葬修们。
以青岚院等人族势力，则更像是附庸和仆从军，跟随其后。
楚浩穿着一身青岚院护卫的制式铠甲，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更添几分英气。
他站在一艘较为靠前的飞舟上，目光平静地望向远处，那被选为第一处狩猎场的巨大裂谷。
那里，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嘶吼与磅礴的能量波动。
谁才是猎人？
谁又是猎物？
这场看似为了“生态平衡”的狩猎，其下隐藏的许多奥秘……。
是飞升国对人族疆域的又一次武力宣示，是资源的掠夺，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不为人知的目的。
楚浩能感觉到，暗中有数道冰冷强大的精神意识，扫过他们这群“护卫”。
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审视与漠然。
那是‘大人物’的护道者？
飞舟破开云层，下方是巨大幽深的裂谷，宛如大地上的一道狰狞伤疤。
阴冷的风从谷底呼啸而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和腥甜气味，令人作呕。
楚浩站在青岚院战舰的甲板边缘，目光扫过那深不见底的峡谷。
根据出发前分发的简略情报。
这里曾是人族一个名为“岩铸”国，盛产某种稀有矿石，也曾有过数百万人口安居乐业。
但三百余年前，一场诡异的瘟疫席卷之后，这里便成了死地，最终被一种名为“豺蝇”的山海异种彻底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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