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这种情绪之于五条悟很少见，回顾他这近三十年的人生，大概也只有在夏油杰叛逃的时候，品尝过痛苦的味道。
但那时，被隐瞒的愤怒，被抛弃的惶恐，对事件的无法理解，所有的情绪杂糅在一起。
痛苦也就不那么鲜明。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视频中绝望崩溃的夏油杰，和现实中哀痛悲伤的夏油杰，他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一种酸涩的，仿佛心脏被拧紧的疼痛。
在和夏油杰分别的那十年，他确实是难过的，但是那种难过像是快要干涸的溪水，缓慢延长怅然。
它永远也不会减少，但是也永远都不会增多。
在看到年轻的学生时，会想起他，在路过曾经的教室时，会想起他，在吃美味的甜品时，也会想起他。
思念和难过如同生命必须的养分，空气中的氧气一样，他已经习惯了。
但是现在这种尖锐的，狂暴的，如同席卷草原上飓风一般的痛苦，在五条悟的心中掀起。
他现在才知道夏油杰的那一句，会和他一起活下去，究竟付出了什么。
如果能一直践行自己的大义，哪怕是死在实现大义的路途上，他都不会那么痛苦。
夏油杰背弃了所有的一切，他的愿望，他的理想，他的决心，被他杀死的父母。
他将自己的灵魂剖解开，才来到他的身边。
原因是——五条悟会死。
他将五条悟这一存在，置身于自己之上。
这份炙热的，甘甜的，痛苦的爱，灌浇着两个人。让他们无比幸福，也让他们无比痛苦。
世界上最让人难过的，最让人生不如死的，不是恨而是爱。
五条悟握紧了夏油杰的手，手指在他的手掌中轻轻颤抖着，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鸟。
即使痛苦他也不会放开夏油杰的手，他会给他更多的更多的爱，包括理子的，包括灰原雄的，包括夏油君太和夏油优的。
总有一天这份爱，会抚平夏油杰内心的伤痕，痛苦的是爱，但是能拯救人的也只有爱。
【|||||| “哈？”
五条悟的声音既轻又短，他碧蓝色的眼睛太过于潋滟，透过墨镜也能瞥到一抹瑰丽的色彩。只是，此刻，那双眼睛无意识的睁大，以至于透露出一股孩童的懵懂天真。
看上去竟然有点可怜。
“别让我在重复了，杰把村子里的人杀光了.....”夜蛾正道咬紧牙，他冷静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
“我听到了！所以我才会‘啊’”五条悟的眉毛皱在一起，他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向后仰着头，像是无法接受夜蛾的说法。
“杰的父母家也已经空空如也，但是从残秽来看，恐怕是他对父母下的手.......”
“怎么可能！”极度愤怒的声音从五条悟的嘴里发出，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他曾经在楼上无数次的听到过属于夏油杰父母的而声音，殷切的叮嘱。他也记得夏油杰谈起自己父母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的幸福和孺慕是骗不了人。
杰不会那样做的，连他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杰是多么的爱他的父母。
“我也....根本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夜蛾正道用手捂住了额头。
这样一个算不得解释的话，让五条悟意识到，这位一直以来被他们依赖的长者也无能为力了。
五条悟的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喘息，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身上，他看上去那么漂亮，那么光明，那么前途无量。
站在灿烂辉煌的光芒中，只感到内心一片空落落的冰冷，他有一种模糊的想法，只是理智拒绝再思考下去。
他紧紧的攥住手指，指尖刺进皮肤里，鲜红色的血从顺着指缝流下来。他猛地转过身，向外面走去，血点撒了一地。
夜蛾正道没有阻止他，他甚至抱着点微弱的期待。如果夏油还愿意见到高专的人的话，那也就只有五条悟了。
五条悟像是一阵风一样冲进女生宿舍，他直接堵住了还躺在床上的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一脸冷淡，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她维持平躺的姿势。“你终于已经进化成一个变态了吗？夏油不管你吗？”
听到家入硝子的话，五条悟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他咬了一下牙问道，“杰有和你联系吗？”
家入硝子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意识到这不是人渣们的一次玩笑，她看着五条悟流血的手。“发生了什么？”
“不，没什么。”五条悟低声说道，“会像以前一样的。”
他又像一阵风一样匆匆的跑出去，对于被打扰的女同学什么都没有解释。
他喘息着推开夏油杰宿舍的门，里面的布置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
玄关的门口放着两个人的拖鞋，上面的柜子是烧水的地方，还放着一盒只有夏油杰会喝的茶叶，是五条悟从老家老爷爷们的仓库里偷偷拿出来的。
游戏的手柄没有被整理好收起来，以一种随时会被人拿起来的姿态躺在地板上。
好像它的主人随时会回来，会和他最好的朋友坐在一起，继续没有通关的游戏。
没有人回来，所有的一切都保持在他出门的那一刻。
五条悟掏出手机，里面挤满了来自于总监部和五条家的邮件。他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五条悟不死心的挂断拨打，挂断拨打，再挂断拨打。
回应他的永远都只有冰冷的女声。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么突然？为什么不和他说一声？
心中的疑惑夹杂着怒火，他甚至分不清这怒火究竟是针对夏油杰还是针对自己的。
如果能够多关注一下杰就好了！如果能和他再多谈一次就好！！如果能和他一起处理那个任务就好了！！！
你本来那么多机会的？！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五条悟猛然间把手中的机器扔出去，空旷的房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黑色的手机砸到墙上，又弹射出去，经过几个翻滚，掉到了沙发深处。
外面传来稀稀疏疏说话的声音。
“好像是夏油杰房间的声音。”
“夏油杰？据说他已经叛逃了。”
“总监部也已经下达了追杀令。”
“真奇怪呀，夏油杰怎么看都不像是那样的人，听说他屠杀了整个村子呢。”
“有什么可奇怪的？咒术师本来就是什么情况都会有。”
这些人又懂什么？这些人又有多了解杰？夏油杰的名字被他们肆意的讨论着，让五条悟的怒火更加高涨。
‘悟要做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就像我一样。’
夏油杰的正论在耳边响起，拉住了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他甚至能想起夏油杰说这句话时的神情，眉眼弯弯的，带着一点得意，那个看上去有点怪的刘海轻轻晃一下。
像是一只又聪明又狡猾的狐狸。
这样的夏油杰怎么会做出屠杀整个村子的事情？！！
五条悟一脚踹翻了边上的茶几，巨大的声响让走廊的人纷纷噤声，鸟做群兽散。
五条悟站起身，吭哧吭哧的挪开沙发，趴在地上伸长手臂，掏出了那个伤痕累累的手机。
最新型号，外表在两分钟之前还崭新的手机，已经濒临报废，屏幕上都是裂痕。
但无愧于它昂贵的价格，五条悟摁了几下，它还顽强的开了机。
夏油杰的电话已经关机了，五条悟只能给他发邮件。
一封封的邮件发出。
‘杰，解释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接电话！’
‘杰你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是有什么误会吗？接电话！’
‘杰，我相信你，高专和总监部的责问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告诉我你在哪里，接电话！’
‘你现在安全吗？你去了哪里？告诉我，接电话！’
‘回电话！’
‘回电话！！’
‘回电话！！！’
直到最后一丝电量耗尽，屏幕闪烁了几下最终熄灭。
暗淡的光线消失，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片黑暗。
五条悟颓废的坐在沙发上，他白色的头发安静的垂着，那双总是明亮耀眼，生机勃勃的眼睛，充满的了迷茫。
他嗤笑了一声，“真是个笨蛋，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能解决的？”
“我们两个不是一直都是一起的吗？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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