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公粮是村里的大事，为了赶早，往往天不亮就要起来装车往镇上粮站去。
其实太早了不好，会有露水。
但没办法，他们离镇上比较远，粮车也重，要是不早一点出发，等他们到的时候，都十点十一点的样子了。
再加上排队等候，轮到他们的时候都中午了。
脾气再好的人工作了几个小时之后耐心也会变差，更别说镇上负责收粮的那几个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但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有正经工作的，吃公家饭的。
附近去交公粮的村子要是不想被为难，只能尽量早一点过去。
就算有露水，会把粮食打湿一点，但因为时间比较早，刚开始上班，那几人的耐心就会足一点，一般不会吹毛求疵。
曹崇敬他们四点就起来了，一个小时装车，五点天色刚开始有一点亮起来的时候就出发往镇上赶去。
到镇上的时候也已经早上七点半了。
他们前面也等了好几个村子的车队了。
粮站还有半个小时上班，曹德富让他们休息一下，这个时候粮车周围不能离人。
没多久，他们大队其他村子的车队也赶了过来，排在他们后面。
等了一会儿，粮站的大门才打开，前面的队伍缓缓动了起来。
曹德富跑前面盯了一会儿，回来表情带着轻松。
“怎么样，叔，今年查哪几样？”曹崇敬看向曹德富。
“跟去年一样随机抽检，查干湿度，还有里面有没有土坷垃，再就是瘪粒多的不行，整体跟前几年没什么变动，咱都处理好的，不好的粮食也不会拉来给公家，放心，这次指定没问题。”
虽然曹德富这么说，可是不到最后，众人还是不敢放心。
前几年也不是没有过，那次他们来的晚了一点，明明粮食是没问题的，人家硬要说粮食不够干，非要打回去重新晒过再送来。
这个时候也没有明确的评判粮食干燥等级的工具。
不像后来有水分测定仪。
这个时候测粮食的干燥程度，是用手抓一把粮食，感觉比较干爽，不粘手，可能就认为干燥程度较好。
或者咬碎几颗粮食，如果声音清脆，没有绵软感，也会被认为是干燥度合格。
这样检测员的主观意识影响就比较大了。
或者他看着你小麦颜色跟别人不一样非要说你小麦有病害，你也拿他没辙。
当然，检测员一般也不会过分，一般是那种卡在过关线的容易被打回去，明显没问题的粮食，他们也不能无中生有。
等到他们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九点了，太阳升到一半了。
车上早上被打上的露水也干的差不多了，并没有影响评定。
“红星大队，曹家集小队，过，过去称重吧。”
随着像是宣判一样的话语落下，曹家集众人都不由高兴了起来。
“快快快，动起来，把粮食搬过去称重。”
曹德富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红星大队还没排上的小队也过来帮着搬粮食，眼中同样是高兴。
他们一个大队的，来交公粮之前，村里也都是检查过每个小队的，检查的标准是一样的，曹家集能过，他们也差不多。
等粮食称重入仓之后，众人也没离开。
其他小队来帮忙了，他们也不能白受着，要等他们过了之后也帮他们搬粮食。
等曹家集七个小队都成功交了公粮之后，时间都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了。
每个小队看着快，一整个大队一起，就要慢很多。
他们出粮站的时候，粮站附近的街道都已经排满了车队。
村里人就这样，喜欢扎堆，镇上通知能交公粮了，粮食已经晒好挑好的村子，就会第一时间过来，生怕晚了自己村子会吃亏一样。
“大叔，你们先回去，我去一趟治安办事处，给大哥把罚款交了。”
“行，知道了，你去吧。”
曹崇敬过来的时候，大门口有几人正在嚎啕大哭。
他脚步不由一顿，听了两句，才发现是有一人要被送去县里的劳改农场去劳改。
“你们闹也没用，让你们交钱，你们不交，那就只能让他自己用劳动换罚金了。”
穿着制服的小年轻脸色不好，显然不太会应付撒泼的老太太。
“公家要逼死人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把他送去劳改，我可怎么活啊，我不活了，你们要是把我儿子送走，我就一头碰死在你们大门口。”
曹崇敬听的心里咯噔一下。
曹崇海被关这几天，家里也没人过来问一下，他们不会不经过家属，就把人送去劳改了吧？
曹崇敬快步绕过喧闹的几人，朝上次进去的办公室走去。
上次的小年轻在外面被老太太缠住了，办公室里此时坐着三个男人，一个微胖三十岁左右，一个五十多岁，看上去干瘦干瘦的，还有一个四十岁左右，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看上去凶的很。
发现有人进来，三人抬头向曹崇敬看了过来。
微胖男人开口道：“来办什么事儿？”
曹崇敬走近微胖男人几步才开口，“我来交罚款的，就前几天在黑叔里被抓的曹崇海的家属。”
听到曹崇海这个名字，原本都收回视线的其他两人又把目光放在了曹崇敬身上。
曹崇敬下意识觉得这其中有事儿，可这会儿也不是问的时候。
“你就是曹崇海家属？”
“嗯，对，我是他弟弟，这是罚款五十块钱。”
曹崇敬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放在了桌子上，把钱朝微胖男人推了一下。
微胖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曹崇敬，才开始数钱，边数还边好奇的问，“怎么这个时候才送钱过来？”
曹崇敬扯了扯嘴角，“这不是家里穷，这些钱还是找亲戚借的。”
他话音落下，又惹的三人一起朝他看来，把曹崇敬看的莫名其妙。
“你家穷？那你哥一晚上还赌二十多块钱？还有人为他担保？”
曹崇敬一愣，他不惊讶曹崇海那天的赌金，他惊讶的是有人为曹崇海担保？
曹崇海要是有这人脉，还用得着家里给他四处借钱？
“担保什么？”曹崇敬想到刚才门口见到的画面，隐隐有了猜测。
微胖男人用下巴点了点外面，“你进来应该看到了，一个星期没来交罚款的，我们默认是不想交钱的，这几天都要送去劳改的。
本来你哥也在名单里，就说要去通知你家里了，有人找了过来，给你哥做了担保，他这才能在里面等你来交罚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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