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片朦胧的晨光中独自醒来的。
睁开眼睛时，床上只有我一个人，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只留下几乎快要消失的压痕，证明昨晚确实有人在这里躺过。
我伸手摸了摸旁边的枕头，触感微凉，看来艾尔海森已经离开很久了。
他该不会昨晚洗完澡后一直没回来吧？
是因为我在他房间的缘故吗？还是说他真的有严重的洁癖，无法接受和别人共享一张床？
我抱着被子坐起身，环顾这个简洁得近乎冷漠的房间。一切都彰显着主人严谨的性格。而我，就像是一个突然闯入这个有序世界的意外因素，打乱了一切平衡。
我今天晚上还是不要睡他房间了吧……
*
顶着因睡眠不足而乱成一团的鸡窝头，我推开了卧室的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惊讶地眨了眨眼——昨晚那个乱糟糟的客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到几乎能反光的桌面与地面。
每一个靠垫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连地板都干净得能照出人影。
“你今天起晚了，早饭和午饭等等一起吃吧。”艾尔海森的声音从厨房的门边传来，平静无波。
你还好意思提我起得晚？
昨天经历了那么尴尬的一夜，我根本就没睡好。
本来我这几天脑袋就昏昏沉沉的，太阳穴还隐隐作痛。
这一晚上的情绪过山车让我全身都难受，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睡眠不足带来的疲惫。
“卡维哥哥呢？”我转身问他。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差点后退一步。
艾尔海森逆着光站在厨房门口，晨光从他身后洒进来，将他灰色的头发轮廓染成了金黄色。
他手中勾着一个白色的咖啡杯，肩膀斜靠在门框边，姿态看似放松，却依然保持着某种难以言说的优雅。他的发丝还是湿的，水珠正一滴一滴地落在衣襟上，在浅睡衣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他还穿着昨天晚上的睡衣，颈周已经湿了一半。
我猜是因为我在他房间的缘故，他才没能像往常一样及时更换衣物——不管什么时候看见他，他那身繁复的衣服总是一丝不苟，连最细微的褶皱都像是经过精心打理。
他在干什么啊……
这副模样与他平日里的严谨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我感到既陌生又好奇。
“不知道。最好已经搬走了。”他的话在我耳朵里竟然听出了一丝不悦？或者说是咬牙切齿？不太像他平日里那种语气。
“搬走？他还有钱租房子吗？他走的时候……身体没问题吧。”我担心地继续追问，脑海中浮现出卡维那深重的黑眼圈和疲惫的神情。
据我所知，他刚拿到一笔定金就马上把多一半投入了一个什么学弟的课题。
这种做法在我看来实在难以理解……连小孩子都知道要为自己的后路做准备，他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吗？
“他的事情，跟我……阿嚏……有什么关系。”他冷冰冰的语气中间插入的一声喷嚏，差点让我笑出来。
“你没事吧……怎么不擦干头发就站在冷风底下啊。”我向他走了几步，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睫毛上挂着的水珠。
“……不会感冒。”他走进厨房洗了洗手，又擦了擦鼻子，动作依然保持着那份特有的从容，但微微发红的鼻尖却出卖了他的状态。
“中午我帮你做汤吧，暖暖身子。”我终于想到自己能做的事情，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
能够为他做点什么，让我感到莫名的开心。
“我不喝汤。”他拒绝得很快，几乎是不假思索。
“为什么？”我回想了一下，他好像确实没喝过汤。就算是在家里做，也只有我和卡维喝。
“汤汁容易溅到书页上。”他回答，理由典型地符合他的一贯风格。
“那你就不要在吃饭的时候看书了嘛……真没礼貌。我还以为你是不想和我吃饭才看书的，害得我都不敢找你说话。”我埋怨道，声音越来越小。
其实我不敢和他说话还有别的原因……他有时候确实有点可怕，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总让我无所适从。
“知道了。”他简短地答应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这个回应让我愣了一下。
他还挺好沟通的嘛！这个发现让我心中的忐忑减轻了几分。
“卡维哥哥喜欢喝汤吗？晚上也给他做一份吧，总是熬夜抵抗力会下降的。”我又和他商量另一件事，试图为那个不知去向的室友做点什么。
“不行！”他甚至还没听我说完就否定了。
经济制裁之后又要搞晚饭制裁吗？
“话说你是洗了一晚上澡吗？”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湿漉漉的头发和换了一半的睡衣都在暗示着这个可能性。
“嗯。”他发出一声极低的肯定，声音轻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中。
“新换的洗发液洗不干净吗？”不然我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了。这个理由听起来合理，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
他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未干的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
“阿嚏……”下午时分，生活作息极度健康、身体异常强壮的艾尔海森打了第二个喷嚏。看我要躲远的样子，他补充了一句：“没有感冒。”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一想，二骂，三念叨……说明有人骂你！”我用八岁的常识判断道。
“不会是你吧。”他竟然接受了我的逻辑，顺着我的话接了下去。
“啊？我还以为你会先想到卡维哥哥呢。”我不懂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会是我。
在我们三个人中，明明他和卡维才是经常起冲突的那一对。
“你对我说过很多次——'你讨厌我'。”艾尔海森平静地说道，像是在复述书中的某个段落。
“一定是气话！我绝对不是这么想的！”在我这个孩子看来，“讨厌你”这句话还挺重的，不应该轻易说出口。
我慌忙摆手否认，生怕他当真。
“是吗？”他明显不相信，微微扬起的尾音里带着质疑。
“如果我讨厌你的话，干嘛还和你待在一起，还有我觉得我之前对你表达过爱慕什么的，并不是谎话，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帅……”我急切地解释道，话语一下子蹦出来：“而且人也很好，对我也很好。虽然我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了，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你的吧。”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些直白的表达让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
“所以我们才是……情、情侣什么的吧。”我红着脸，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是情侣？”他的眉毛轻轻向上挑了一下。
那一刻，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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