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酥给古惊鸿、简姿争取了十多分钟的时间。
简姿二人从密室里出来，她基本上记住了有关于“易获”、“闻氏集团”等一系列相关合作项目的资料。
但案件调查还得继续，她脑子里的东西，只能回去复刻出来了。
云溪已经将死者的遗容整理完毕，在王夫人等人的注视下盖上白布单，将尸体带回去。
“古处……”
古惊鸿冲云溪抬手示意，制止了她后面的话。
他想印证一件事情，确认简姿的猜测。
果不其然，见到众人不声不响要将尸体带走、继续调查王记身死一案，王夫人非常不满，她凝声道：“等一下，古处。”
王业等人的动作也不慢，听到王夫人的话，立刻率保镖将抬尸首的工作人员拦住。
“王夫人，您要阻拦办案？”古惊鸿问道。
“怎么会？但古处和几位调查处的警官都是我丈夫的客人，按说应该对这桩案子避嫌。既然你们已经验尸……想要带走尸体，是不是该先有个说法？”
简姿和苏苏酥对视一眼，二人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果然如此”的意思。
王夫人病恹恹的，在家中的话事权不比王记小。
她柔柔弱弱、却凛然不惧的姿态，明显是不准备让步。
古惊鸿摇头：“我们本就是为调查案件而来，王记突发死亡是意外。若夫人想让我们避嫌恐怕是不能。但若您想知道调查结果，我们现在就可以公布。”
说着，他这才让云溪给大家讲一讲具体情况。
“死者死于洋地黄。”云溪道。
与众多神色不解的王家人不同，王夫人听到云溪的话立刻皱眉，对药物名称并不陌生。
古惊鸿和简姿都注意到了王夫人的异样。
许是前面有在密室里看到过王家夫妻当年恩爱情深的姿态，他俩越发觉得，这位倒是比王记更多了几分神秘感。
“‘洋地黄’？毒药？”苏苏酥皱眉，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
简姿纠正道：“应该说是一种药。”
“没错。”云溪冲简姿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死者患有心力衰竭的病症，而洋地黄就是抑制此病的重要药物成分。”
但使用洋地黄抑制心力衰竭的人有一个明显的症状，就是看东西会发黄发绿。
“今天晚宴上王老爷子突然发飙质问‘餐巾颜色’的事，也能佐证此事。”云溪问王业：“对么，业叔？”
王业看了一眼王夫人，呐呐点头：“是，老爷用药是有年头了，但不是每次都难辨别颜色，时有时无的。”
故而当时四少爷王家全一提醒，王记就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古惊鸿让云溪继续讲：“洋地黄既是毒、也是药。能定性是毒是药的关键就在于计量。”
但与胰岛素那种剂量差距非常大的药物比起来，洋地黄的用量很微妙：
正确的剂量可用来治疗心力衰竭；错误的剂量有强烈的心毒性，医学上也称其为“中毒量”。
二者剂量颇为接近，几乎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稍不注意，可能就会‘由生变死’？”简姿问道。
云溪：“对。”
用药后，心脏会像回光返照一样，重新焕发生机。
可让快死的心重新活过来是有代价的：让牙签的一切颜色改变，甚至茶不思、产生幻觉。
听到这些，角落里的王守方，故作镇定的王进取，全都无声惊讶地看向王夫人。
甚至小小的王家全，还在王夫人的怀里抖了个激灵。
“因死者有常年使用洋地黄药物控制心力衰竭的病史，故而单从医学角度，无法判定是自杀还是他杀……”云溪神色挣扎地望着古惊鸿。
案子的定性，恐怕需要古处长来定夺了。
简姿没想到验尸之后还涉及到如此复杂微末的医学知识，也悄然等待着古惊鸿的态度。
“既然未必是他杀，询问能提前结束了么？”王夫人扬声道：“尸体是不是也应该暂时交由我们保存？”
王夫人的阻拦，所有调查处的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案子一旦不定性为“他杀”，自然死亡也好、自杀也罢，都没必要把尸体带回警局，是可以暂且交由家属保存。
没想到，王夫人案子也不想认、王记也不想让带走。
她这番作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彻底拦截了调查处的所有后路。
简姿终于回过味来：合着王夫人让云溪说出验尸结果是这个用意！
她暗暗为古处捏把汗。
处长不好当啊！
面对王夫人暗搓搓的刁难，古处会如何抉择？
被王夫人拿捏，还是先撤走另辟蹊径？
事实证明，古惊鸿不愧是活了千年的老狐狸。
他神色不改，“是他杀。”
众人哗然。
“为什么？”王守方忍不住道：“你们的法医不是都说了，从医学角度没法判定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么？”
凭什么还扣成“他杀？”
古惊鸿：“从医学角度不能判定，但没说其他角度没法判定。”
他大步流星走到书房，拉开所有的书桌抽屉，只看到了成堆没用过的医药用品、注射器……
“刚才你们也说了，王记有心力衰竭不是今天的事，家中常备药时有。且洋地黄中毒并非无药可解，只需注射镇定剂等麻药类物品，让病患多吃、多喝、多睡，便可以暂缓毒性。”
但暂停用药后，心力衰竭的发病率就会增加。
“今天王记在宴会上的表现众人都看到了，他明显是在用洋地黄控制心力衰竭。但此刻常用药物里只有洋地黄、没有一样镇定类药剂……难道病患自己把可以救命的药全部都拿走吗？”
王记今晚邀请他们一行，为得就是10点时进行遗嘱公证，在此之前，王记怎么可能自杀？
于情于理，都有说不通的地方。
“这么说的话……万一王老爷子注射洋地黄药剂时引发中毒，此刻书房没有缓解毒性的药物，凶手只需要静静看着王老爷子死就够了！”
古惊鸿指了指简姿，表示她说的没错。
扑朔迷离的夫妻关系，利益相关的王家继承争夺，满地多份遗嘱……
“死者，动机，嫌犯，消失不见的解药……还不能说明这是他杀么？”
古惊鸿说完，朝着工作人员颔首，“干活。”
碍于家属新丧，道理讲完了。
古惊鸿转向面色惨白的王夫人。
“我倒是要看看，谁敢阻拦警察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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