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日暖暖，格外惹人困倦，屋内鼾声满溢，又让醒着的的人难以入睡。
张谦洋用双手撑着眼皮，迷离的眼神在书本上飘来飘去，像是被拴在岸边，独自面对暴雨的小舟。
床板发生短暂的晃动，张谦洋看向自己的下铺，黄一凯已经放下书，躺下睡觉。
他终于要睡觉了，张谦洋松了口气，再看十秒钟就收工。他继续撑着眼皮，脑袋晃得像钟摆。
有说话的声音从宿舍外传来，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声音与平常无异，但在安静又狭窄的走廊里格外响亮，像是仍入薄冰中的石块，产生的裂缝一直爬满湖面。
张谦洋被声音吓了一跳，抓了抓脸，双手把着栏杆，看向走廊，心里疑惑，谁这么想不开，说话声音这么大，不怕被宿管问候？张谦洋一想到那张哈密瓜似的脸，眉毛蜷成了一团，上次就因为顶了个嘴，结果被全级部通报，通不通报的张谦洋其实觉得无所谓，反正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是心里头憋着一股子火。
凭啥！张谦洋重重地合上书，真是想一次气一次。
张谦洋打了个西瓜那么大的哈欠，躺在床上，自恼自劝着，不跟傻逼一般见识，不跟傻逼一般见识……很快，睡了过去。
“张谦洋你给我滚出来！”
巨大的吼声撕开墙壁的阻挡，杀入耳蜗，绞得毫无防备的人们一阵头疼。
“神经病，这才几点。”
“她小点声能死是吧。”
……
大家只是在被子里抱怨一句，没有谁敢正面说出来……当我没说，还真有。
“你干啥！犯什么病！”黄一凯坐起身，两腿屈膝弓起呈三角形，胳膊落在膝盖上，一脸凶相地朝着门外，声音只高不低。
“我叫张谦洋关你什么事？”屋外的声音小了些许。
张谦洋缓缓起身，才舒展开没多久的眉毛又紧了起来，“真服了，这个神经病。”他一边说着，一边下了床，手随意地打了一下黄一凯，说道：“睡你的觉去。”
“小点声行不行，都睡着觉你就非得喊上那一嗓子。”张谦洋大步走出寝室，话语毫不客气。
“还睡觉？睡你妈的觉！”宿管举起拳，打向张谦洋的肩膀，因为够不到，拳头最后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张谦洋极力地忍耐着，咬着牙说道：“你有事快说，有屁憋着。”
宿管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将近两个头的男孩，脸皮抽动，眼睛像被踩了一脚的烂葡萄，流出散发着恶心气味的汁水。
张谦洋避开她的目光，心里直犯呕。
宿管冷哼一声，“你就在这站着就行，站一中午。”
“凭啥？”张谦洋双臂抱胸，张谦洋再次低头看向宿管，眼里是盖不住的厌恶。
“你还问我凭啥？”宿管不甘示弱，舌头在嘴里搅了一圈，“我为啥叫你站着你自己心里清楚。”
“滚蛋吧你，清楚个屁呀清楚。”张谦洋转身走回宿舍，后背紧绷，像是有什么黏糊的东西在爬。
“好，很好。”宿管拿出手机，把音量提高了一倍，“妈的，我是管不来你了，叫你班主任来管你，你以后啊，有本事就别回宿舍，爱上哪呆着就上哪呆着，我还省事了，看着你我就来气……”
张谦洋停在了宿舍门口，闭上眼，深深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转过身，看着几步之外的女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滚，有多远滚多远。”
“滚？”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干瘪的笑话，短短地笑了两声，大声说道：“还让我滚？这里我管着，该滚的人是你，别只是看上去有的是能耐，有本事出去，别再回来，没本事就别逞能。”话至此处，她顿了顿，左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脸，脸颊上的肉随之抖擞，“要点脸，别……”
“你有完没完了？”黄一凯走出宿舍，站在张谦洋身旁，正欲上前，被张谦洋拉住。
宿管用手机对着两人，说道：“看你们班主任怎么收拾你们。”话落，转身离去，高跟鞋踩得地板哒哒响。
躺在床上的张谦洋胸腔不规律地起伏，他盯着天花板，哪有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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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太阳西移，正好避开几栋建筑，阳光直直地射到二楼办公室。
王超放下教案，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肚上，“解释解释吧。”
张谦洋揉着眼，听着王超的话，停下了正在打的哈欠，意犹未尽。
王超注意到了张谦洋的困倦，打趣道：“精神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打你了呢。”
张谦洋一只手擦着眼角，另一条胳膊架在王超办公桌的挡板上，托着脸，“真的困的呀。”
王超问道：“大中午的不睡觉，你干啥了？还有黄一凯，我一进教室就看着你俩搁那睡觉。”
“学习了，学了二十分钟。”张谦洋才闭嘴又补充道：“我比黄一凯多学了会。”
王超赞赏地点着头，询问道：“然后？”
张谦洋挣开眯着的眼睛，困意少了一些，他愁苦着脸正要说话，又闭上嘴，转而说道：“我想听听她是咋跟你说的。”
王超闻言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照着念了起来，“她在教师群里发的，张谦洋午睡期间在楼道里走动，并大声说话，严重扰乱午休秩序，被制止后对老师态度极其恶劣。”
张谦洋站直了身子，困意退了大半，急切地解释道：“在楼道里走动说话的人不是我，而且绝对不是一个人，我刚看完书的时候还听见了。”
王超看着急得头发快竖起来的张谦洋，打断道：“慢点，慢点，别急。”
张谦洋缓了口气，平复着心情，继续说道：“我刚睡着，她就在我宿舍门口吼了一嗓子，把我叫出去，她态度比我还恶劣。”
“是谁先......”
还没等王超说完，张谦洋立刻说道：“是她，她先嚷嚷的。”
王超抬起手向下按，缓缓说道：“别激动，这办公室你小点声。”
张谦洋重重吐出一口气，看着王超。
“有证人吗？”王超又问道。
“我宿舍的都能作证，旁边宿舍的也能作证。”张谦洋说道，语气散发着自信，“那说话的声音一听就不是我。”
“那你先把黄一凯叫过来。”王超看了眼墙上的表，叫住刚转身的黄一凯，说道：“下个课间吧，快上课了。”
“得嘞。”张谦洋应了一声，站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王超。
王超不解道：“怎么了？”
张谦洋走上前，笑着问道：“王哥，给我讲讲三角形证全等的那几个呗。”
王超看向天花板，不知是被张谦洋传染了还是别的原因，也笑了笑，说道：“晚自习着吧，你第一节晚自习过来，我再给你详细讲讲别的。”他看向张谦洋，好似换了双眼神，却说不出哪不一样，“记得带个本子，还有笔，一支红的，一支黑的。”
“哦，那我走了。”张谦洋没想到王超会这么认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等等。”王超又一次叫住刚转身的张谦洋，说道：“当时候叫上黄一凯和杨玉荣，一块讲了。”
“哦。”张谦洋等了等，见王超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王超看着天花板，翘着椅子，晃啊晃，一旁的李晓庆终于转过头来，看着他，笑得隐隐约约。
2024年8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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