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证？”青衣少年不屑，“你瞧瞧你身后，你什么都吃，我们怎么能相信你的保证呢？！”
萧宝镜好奇地望向婪褛身后。
昏暗的荒原上，婪褛身后的白骨堆积如山，几乎形成了一片尸骸的汪洋大海！
她心中惊骇，反复拉了几次视线，也没找到白骨海洋的尽头！
婪褛稚声稚气：“可是我很饿！我饿了不吃东西怎么办？！我不管，我也要和小公主玩耍！你们走开！走开！”
他用力挤走那两个人，不管不顾地闯进了红灯笼的领域。
雪色道袍垂曳如流云。
他出现在橘子树下，深深嗅了一口橘子花香，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贪婪食欲。
他慢慢仰起头，望向这棵漂亮的小树：“小公主……”
橘子树抖了抖枝叶。
橘子花从枝头簌簌跌落。
婪褛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橘子树突然拔腿就跑！
小树还没修炼成人，它挽起彩绸化成的裙裾，露出一双洁白细嫩的长腿，顶着一树橘子花，在亘古的荒野里跑得可快了！
萧宝镜：“……”
她挠挠头。
不是，这树从下半身开始修炼呐？
萧宝镜正看得起劲儿，耳边又传来梆子声。
婪褛不忿道：“看见没有？你从前就是这么对我的！你愿意和所有人玩，偏偏不肯与我玩！”
萧宝镜的小脸皱成一团，脆声反驳：“你有没有搞错，我又不是这棵橘子树！我是人又不是妖！”
“你就是！我都闻见你身上的橘子香味儿了！”
萧宝镜抓耳挠腮。
这人脾气倔的像驴，她都不知道如何自证了！
她道：“好吧，就算我是，那我不和你玩也是有缘故的！你吃了那么多精怪妖鬼，谁知道你会不会吃我？我见到你就跑，有什么问题吗？！”
“我都说了不会吃你！”
“那你最后还不是吃了我？！”萧宝镜指着他手里的那副橘木梆子，“瞧瞧，证据都还在这里呢！”
婪褛握紧梆子，清媚的狐狸脸上掠过一丝心虚。
半晌，他破罐子破摔：“总之你现在就得跟我走，不然我就吃了你！”
少年像狗一样龇着牙，牙齿又白又尖，光影里看起来十分锋利骇人。
萧宝镜更倔：“我不要和你待在一起！”
这人十分危险，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一个不高兴就突然吃掉她呀！
她挽起裙裾就要跑。
婪褛的身形化作一缕黑色薄雾。
薄雾像犬又像狐狸，远远追上萧宝镜，张开血盆大口就要从身后吞掉她！
大家都在抢她。
只要他先一步吞掉她，让她藏在他的肚子里，他们就抢不过他了！
婪褛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萧宝镜清晰地察觉到身后传来的冷冽朔风。
她心里一急，不慎踩到裙裾扭伤脚踝，狼狈地跌倒在地。
她转身回眸，黑色薄雾张开血盆大口扑面而来，释放出的恐怖威压压得她爬不起来！
尚未学会化形的小妖，面对活了上千年的大妖，天然的血脉压制迫使她浑身上下都在生疼，仿佛连骨头都在寸寸碎裂！
“卖货郎！”
少女抱着脑袋发出尖叫。
千钧一发之际，萧宝镜忽然听见有人打了个呵欠。
她咽了咽口水，睁着圆杏眼，怔怔望向橘子树下。
道袍簪花的少年慢慢坐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吃饱了，睡得好舒服。”
萧宝镜的眼圈立刻就红了，连声音也娇气几分：“卖货郎……”
薄雾重新凝聚成人形，婪褛揣着手站在原地，不悦地瞪着商病酒：“她归我了。”
商病酒懒洋洋地睨着他，薄唇带笑：“我同意了吗？”
天地沉黑。
月亮被遮蔽之后，只余下些微星光。
萧宝镜看着对峙的两人，剑拔弩张的危险气氛令她感到害怕。
她满眼担忧，声音低不可闻：“卖货郎……”
万籁俱寂，山野间的精怪妖鬼似乎感受到了恐怖的存在，俱都远远地消失不见了。
卖货郎突然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土。
下一瞬，商病酒和婪褛同时化作犬影！
他们腾空而去，在天空上恶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彼此交缠相争，萧宝镜甚至能听见类似凶兽撕咬搏斗的声音！
而他们的身形是那样的庞大巍峨，如山如海，几乎横贯顾宋的整座天穹！
萧宝镜呼吸急促。
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她的手掌心汗津津的，原本娇艳欲滴的小脸苍白冷凝，在春夜里呈现出冻玉般的色泽，颇为惹人怜爱。
“卖货郎……你可一定要赢呀！”
她双手合十，小小声地祈愿。
星光被犬影遮蔽。
广袤的原野之中，便只剩那盏大红灯笼的光芒。
一些细润雨珠，突然落在了萧宝镜的脸上。
她惊诧地抹了一把脸：“下雨了？”
正犹疑间，婪褛带来的那架骷髅接触到雨水，突然疯长！
它渐渐长到梧桐树那么高，却仍旧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迎着雨水继续膨胀变大，直到顶天立地，占据整座原野！
那具小骷髅分裂化身成两个，两个又分裂成四个，有大有小有老有少，仿佛全部都是婪褛曾经吞噬的精怪妖鬼！
萧宝镜惊骇地捂住嘴。
却在抬手的刹那，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细长的骷髅！
她连忙低头，她的整个身子都成了骷髅架子！
四面八方都是大大小小的骷髅，她被迫挤在他们中间，被他们携裹着爬上那具最大的骷髅架子，听着它们在耳边呐喊助威，奇异的声音汇聚成海，仿佛恨不能凭借这番气势，让卖货郎输给婪褛！
大骷髅架子也加入了战斗。
它缓缓挥手，妄图抓住卖货郎，或者哪怕只是令他稍微分神也是好的。
这种层次的战斗，大约只需要一刹那的分神，就足以万劫不复。
爬到它手臂上的小骷髅们，如同蚂蚁般往下掉。
密密麻麻！
萧宝镜紧紧攀在一根肋骨上，低头忘了眼底下的万丈深渊，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她无助地望向高空，喃喃：“卖货郎……”
却因为变成骷髅的缘故，呼唤不了他的名字，只能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空中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许是嫌恶这具巨大的骷髅架子干扰了打斗，商病酒招来无数火球，它们蒸发了空气里的雨水，又相继砸落在骷髅架上，空气里顿时弥漫开骨头烧成焦炭的气息，大骷髅哀嚎着，竟不顾一切在荒野里奔跑起来，企图灭掉身上的火焰！
无数小骷髅扑簌簌地往下掉！
萧宝镜死死攀着肋骨边缘，身子在高空中晃悠。
纤细的双手，正在逐渐失去力气。
“卖货郎……”她想哭，却因为场面过于荒诞滑稽而哭不出来，骨架喉咙里发出“咔咔咔”的声音，“我肯定会砸在地上，碎成一堆烂骨头。你们斗吧，我先死为敬！”
最后一丝力气在赫赫风声中被抽干。
萧宝镜手一松，整个人径直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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