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接吗？
姥姥是这四人里心肠最软的一个，显然，林嘉朗——曾经的“秦朗”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比寥寥只相处了三两天的秦眠星更加清楚。
一边姥爷并没有干涉老伴儿的选择，就叫姥姥忽地挂断了电话。
不接，等铃声响过五十秒自然结束，是一种比较委婉的拒绝，给彼此双方都留下了一定的脸面。
但现在这样……
“既然都做出选择了，那就不能后悔。”
姥姥说着，忽然又叹出一口气。
能养育出如此优秀的儿女子孙，两位老人自然也不是什么蠢蛋。
在过来前，秦朝月都已经同他们说过许多。
秦朝月开始开始的选择是比较决绝，但没多久，“秦朗”便又有了依靠，他找到了自己的家人，认祖归宗，从头到尾都不曾找来或者质问过秦朝月一句……
这说明，或许他早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存在问题，却是从来不曾跟秦家这边的家人提到过一句。
——无论其中是出于何种原因。
若是这些年，“江陵野”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哪怕仅仅是精神上的不错，一切又都真的仅仅只是巧合，秦家也不介意和那家好好谈谈，以后两家一起养好这两个孩子。
可惜并不是。
“江陵野”收获的只有惨淡和剥削，而“秦朗”的身世背后，则隐藏着更多的因素……
短短两日，相处不多，但他们依旧能看出少年话虽不多，却心性极好。
而且或许是受早年生长环境的影响，他外边瞧着不晓得，一颗心却是既敏感又容易明珠。
坦白说，四位长辈过去对秦朝月和“秦朗”姐弟俩的关照也不算多。
一方面是秦朝月早早决定了要继承家业，哪怕再天才的人，要提前走到那个位置，更早的学习和接触是少不了的，再加上秦朝月向来独立而强势。
而作为弟弟的“秦朗”，只记得他那时候非常的姐姐，走哪里都是，堪称是跟屁虫的存在。
可能仅仅是喜欢姐姐，不停在追随姐姐的步伐，也可能……
家里总共就两个崽崽。
他们自己就相处得不错，在长辈们看来，秦朝月虽然对弟弟没有弟弟对其热情，但也不会坐视不理，性格使然，这般已经很好了。
他们自然也不好厚此薄彼，让人感觉只宠小的，不重视大的。
如今找过来……
姥姥想了想，还是将那个电话号码拉入了黑名单：“我不想让那孩子失望，他这些年来都过得太苦了。”
姥爷的手覆在上面，握住了姥姥绉绉不服光洁的手。
“不要再想了，现在是两家人家，一切回归正途，我们还要养好身子多活一点，再活长一点，将来也好为孩子们遮风挡雨。”
姥姥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徐徐蔓延开去：“你说的对。”
姥爷将老伴儿的手执起来，放到自己这边，慢慢温暖着。
忽然抬了抬头，不复俊俏的脸庞，唯眼睛里还能见到几分清明。
“……也为了我。”
姥姥反握住他，温柔地抚了抚，“好。”
……
“秦朗”的这通电话不仅仅打到了这边，也在往爷爷奶奶那边打去。
老爷子的脾气要更暴一点：“他什么意思？当年就不安好心把孩子往我们家里换，现在还准备打电话使苦肉计，是不是还想让我们把我们的亲孙子赶出去？不怀好意！岂有此理！！”
“你少在我这里转，转得我眼睛都晕了！”一旁的奶奶说。
那颇有气势的模样，叫一旁的爷爷缩了缩脖子：“我这、这不是干着急么。”
跟姥姥姥爷那边的自由恋爱不同，爷爷奶奶当初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的包办婚姻了。
奶奶过去是个温柔的小姐，爷爷年轻时有点混不吝，奶奶没少被爷爷气到气哭，可这些年过去……
终究是一物降一物啊。
秦眠星对这些事情知道得少，为了不让少年分心，也是防止他七想八想。
秦朝月则是一早就跟这些长辈们说清楚了。
知晓他们都是明事理的，可万一呢？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命根，万一他们又糊涂了怎么办？
于是，这回秦朝月给说得格外清楚。
无论哪边态度都是一样的，若“秦朗”当真没个归处，他们或许也愿意帮上一把，当然养在那也是不行的，让星星见到不是平添难过么。
顶多就是给一波钱让其去外面发展，最多逢年过节的时候问候问候见一见，当个远房亲戚来处。
既然选择了当下，那未来彼此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们也只能选择珍惜眼前的这个孩子，将原先空缺的一切好好弥补。
“秦朗”去到另一个家时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将来再见，或许只能是仇人了吧。
唉。
——且，秦眠星这一路走来都太苦了！
“不用厉害。”最后还是奶奶“霸气”地一锤定音，“那孩子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人，且已经举办了生日……”
“还有两天，你再看看，可不能让星星这里就被比了下去。”
“对对对——”
爷爷一边说着，一边又翻起自己的通讯录来，“我得把自己那些老朋友都叫过来，给我的好亲孙撑撑场面……”
见他如此，奶奶不由地翻了个白眼。
那边老爷子偷偷忙碌了一阵，又忽然贴了过来：“都是那谁谁的错！”
他忽然义愤填膺，又是一阵笑脸，“骂了他就不能骂我了哦~”
奶奶：“臭老头子，德行！”
*
林嘉朗打过去了两个电话都石沉大海。
“呵呵，小弟啊，你这秦家昔日的小少爷做的也不过如此啊，怎么这些长辈一个都不认你呢。”
二哥林旭讥讽的声音自旁边响起。
没错！
林嘉朗这两通电话是在林家所有人的见证下所打的。
林嘉朗慢慢抬头，他这些亲生家人们脸上的神色各异，都……不似亲人。
二哥林旭的嘲讽溢于言表；父亲林家栋脸上写着的是明晃晃的失望；母亲冯梅芳失望的同时，也有对他的担心，好像……还有一些畏惧？
只数如今林家的当家人大哥林晟的表情最为平静。
他起身过来拍拍林嘉朗的肩膀，安慰道：“辛苦你了。”
“是啊，你已经很努力了……”母亲冯梅芳立即跟上。
林家栋：“没想到林家那么歹毒，那明明是你的生日，哼，翻脸不认人，竟然连这点也要悉数拿去。”
林嘉朗又垂垂眼睑，他此刻作为昔日小少爷的嚣张不再，颇有一点小可怜的意味。
“那本来就是他的……”
“是啊是啊，那本来就是人家的嘛，是有些人鸠占鹊巢。”
林旭那张嘴竟然说出了几句人话，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嘲讽林嘉朗。
冯梅芳不赞同地叫道：“小旭！”
林旭被警告，瞥过头很不爽地“啧”了声。
“看来那边是无法挽回了。”林晟是这些人当中最沉稳的一个，他又看看林嘉朗，“回去休息吧。”
“那两天后……”
林父急不可耐道，“我可是听说，秦家还有那几个老的，要对那位的生日大办特办。”
林晟笑笑：“自然是要过去看看，好歹过去也是在住在一个城里的老相识。”
他忽地又抬起头看看，“小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无论怎么说，过去也都有一场养育之恩。”
林嘉朗本来都听了林晟的话，“失望”之后又往楼上走了，现在又听到大哥的话。
他止住脚步又抬了抬头。
终是轻轻地点了点。
林晟：“小朗过去跟那家人说一声谢谢，都是应该的。”
林嘉朗没反驳，林旭倒是有点不爽但不敢说，林父还是林晟都十分满意。
唯独冯梅芳欲言又止。
可见这一家老小都同意了，她在大事决定上向来插不上话，张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
林嘉朗失落失意地怯怯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门关上的瞬间，他原先怯弱的表情蓦地一扫而空！
十八岁的成人生日宴吧……
秦家那几位老人虽然对姐弟俩都是放养式的，但间歇地也提到过一嘴，好比要大办特办，一定要弄得风风光光的……
现在这一切都落到了“江陵野”的身上。
物归原主？
不！
是那个人突然冒出来原先抢走了该属于他的一切！
如今他也回到了林家，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人这一边……
这所有的一切他都稀罕吗？！
不，他一点都不想！
要怪，还是怪曾经的他太过年轻也太过心慈手软，所以这一次……
林嘉朗十八岁少年的眸子里沉沉，不见一点纯粹的清澈。
他又拿起了那部不用的手机，按下去，拨通了一个号码——
*
秦眠星这两天减少了不太用去闻老师那边，可该学的东西一点都没少。
谁叫这四个老师认识知识分子！
的确有比较擅长教育的，但有的嘛……纯粹是过来瞎捣乱！
年纪轻轻的星星就已经要哄着这些老小孩。
好累哦。
但累人的同时，又是被一阵温暖包围。
这一日，他早上起来，楼下的长辈们都已经起了——老人素来早起，比他还早。
好像是东方管家给了个暗号？
见到他，齐齐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或慈祥或喜气洋洋的笑：
“星星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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