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血珠顺着龙纹玉珏的沟壑蜿蜒流淌。燕如烟攥紧掌心生出的蛊虫触须，那些细如发丝的肉芽正疯狂啃噬玉珏缺口处的青苔。三百里外的共鸣震颤突然加剧，她踉跄着扶住枯树，树皮瞬间龟裂成蛛网状的咒文。
铜镜灵识在她识海里发出尖啸：\"有人在修改命盘！\"
西风卷着腐叶掠过耳际，燕如烟俯身躲避的瞬间，三支淬毒的袖箭钉入身后树干。箭尾系着的银铃奏出变调的江南小调，与昨夜刺客携带的铃铛纹丝合缝。她闭目催动读心术，捕捉到东南方三十步外紊乱的呼吸声——像条被踩住七寸的毒蛇。
药囊中突然飞出的续命蛊落在刺客藏身的灌木丛。惨叫声惊起寒鸦时，燕如烟已踩着满地毒虫碎尸掠至跟前。染血的帷帽下，刺客左眼瞳孔裂成八瓣，正疯狂转动着映出苏婉寝殿的血池幻象。
\"谁派你来的？\"她指尖银针抵住对方太阳穴。
刺客喉管里发出蛇类吐信的嘶嘶声，皮肤下隆起游走的蛊虫。燕如烟后跃的刹那，爆开的血肉中飞出千只碧眼毒蛾。它们翅膀上的磷粉在空中拼出半阙楚词，正是父亲火焚前夜刻在密室墙上的绝笔。
铜镜突然在药箱中嗡鸣。燕如烟转身劈开扑来的毒蛾群，看到自己投在石壁上的影子正在碎裂——每道裂痕都对应着京郊某处阵眼。当初母亲被鸩杀时，指甲在地砖上抠出的纹路与这些裂痕完美重叠。
\"西北方！\"铜镜灵识的警告与毒蛾磷火同时指向密林深处。
断剑划过腐殖层的瞬间，燕如烟嗅到浓烈的龙涎香混着血腥味。枯枝在靴底脆裂的声响惊醒了昏迷中的男人，他咽喉处的刀伤随着呼吸喷出血沫，玄色锦衣前襟浸透成暗紫色。最刺眼的是他腰间玉佩——半块螭纹玉珏正在蛊虫作用下与燕如烟手中的残片共鸣震颤。
\"别动。\"燕如烟银针悬在男子颈侧三寸，\"你中的是牵机蛊。\"
男子睫毛上凝结的血珠忽然滴落。燕如烟在他睁眼的刹那看到金芒闪过瞳孔——与三年前刑场刽子手举刀瞬间的异象如出一辙。读心术织就的丝网刚触及他神庭穴，竟被某种更古老的力量反噬，针扎般的刺痛直窜后脑。
铜镜灵识突然暴怒：\"他是阵眼！\"
药粉撒在伤口冒出的青烟中，燕如烟清晰看见蛊虫在男子血管里游走的轨迹。当她用金针封住心脉时，男人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扣住她腕间蛇鳞。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柱攀升，那些鳞片竟开始逆向生长，撕开皮肉的疼痛中浮现出父亲遭火刑时的记忆残片。
\"叶家...遗孤？\"男子嗓音沙哑似砂纸打磨铁器。他食指蘸着伤口处黑血，在落叶上画出与乌木匣相同的凤凰图腾，\"子时三刻...\"
林间突然鸦雀噤声。
燕如烟反手将淬毒银簪抵住他喉结：\"你是谁？\"
男子低笑牵动胸口贯穿伤，血水浸透她素色袖口。他沾血的指尖抚过她腕间蛊虫，那些狰狞肉芽突然温顺地蜷缩起来。\"你在共鸣命格时...\"他呼吸间带着淡淡药香，\"看见太极殿偏门的铜凤首了吗？\"
寒风卷着雪粒子擦过耳际。燕如烟瞳仁骤缩——昨夜读取刺客记忆时，那座铜凤首的眼窝里正嵌着母亲失踪的翡翠耳坠。她金针就要刺入男子晴明穴的刹那，对方袖中滑出的玉牌重重砸在枯叶上。
阴阳鱼纹路间染着干涸血迹，正是父亲医箱暗格里缺失的那角镶玉。燕如烟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十年前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辨认药材的画面突然碎裂——记忆中父亲左手指节有粒朱砂痣，而眼前这男人同样位置却留着烫烧伤痕。
铜镜灵识在她识海掀起惊涛：\"他不是...\"
利刃破空声打断了警示。燕如烟抱住男子滚下斜坡的瞬间，十二支弩箭钉入他们方才所在位置。箭簇撞出火星点燃枯草，火光中浮现数十个戴着青铜傩面的黑影，他们踏着星宿方位合围而来，手中铁链奏出招魂曲的调子。
\"东南角。\"男子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她眉心，\"乾位生门在柏树下。\"
燕如烟读懂了他以血为媒介传递的讯息。当第五波箭雨袭来时，她甩出浸透毒液的银针，扯着男子跃入被积雪掩盖的暗河。刺骨阴寒中，男人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划动——正是三日前她破解的苏婉密文。
铜镜灵识突然尖叫：\"他在模仿你父亲的笔迹！\"
湍流将二人冲进溶洞的刹那，燕如烟袖中暗箭已抵住男子后心。荧光苔藓照亮他苍白面容，那道贯穿左脸的刀疤突然蠕动起来，皮下钻出只碧眼蛊虫。
\"别碰！\"男子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这是命蛊同生契。\"
燕如烟怔怔看着蛊虫爬回伤疤深处。男子解开浸血的前襟，心口处狰狞的烧伤痕迹竟与父亲玉佩上的螭纹分毫不差。最诡异的是当他催动内力时，那些疤痕会亮起幽蓝荧光，勾勒出燕氏祖祠供奉的星图。
\"你母亲...咳...\"男子呕出一口黑血，\"被灌鸩酒时，在皇后掌心写了几个字？\"
燕如烟瞳孔剧烈收缩。铜镜灵识疯狂预警的轰鸣声中，她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你如何知晓...\"
洞外突然传来铁器刮擦岩壁的声响。男子沾血的手指在地面急速勾画，燕如烟认出那是皇宫密道的变形图——与叶如歌用枯叶传递的信息互为补全。当追兵脚步声逼近至三丈内时，他忽然捏碎袖中玉珏。
冲天火光中，燕如烟看见男子右耳后浮现血色凤凰纹印——与乌木匣名单末端的图腾一模一样。爆裂的气浪将二人掀飞时，他染血的手覆上她双眼，掌心温度与记忆深处某场大火重叠。
\"别信铜镜...\"男子低语随黑暗笼罩意识，\"它在篡改...\"
雪水混合着血滴落在眼皮上。燕如烟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被烈焰映红的洞壁上，男子用最后一滴血留下的三个字：丙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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