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晖这么一说，贺炎才想起了，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个念头来着。
只是……
不知不觉都已经初三了，现在退学……
先不说能不能退，只是这无端空耗的两年，倘若就这么平白无故退学了，感觉倒是有一些亏了。
……
贺炎内心无奈片刻，回答道：“不知道，考上甚上甚。”
贺炎问道：“你咧？你上甚学校咧？”
赵晖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普高我是考不上，职中还是技校儿咧？看成绩甚的吧！”
……
43班的每个人，无论成绩高低，都值得贺炎去羡慕。
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有一个毕业后大概的方向，无论是去普高，去职中技校，还是完成义务教育就去当学徒，无论如何，贺炎都没有一个决心和能力去做出决定。
毕竟从小到大被否定惯了，也被张霞和贺守强硬的手段打得没了思想，除过厌学这个荒唐且从未付诸行动的妄想之外，贺炎再没有想过其它的。
……
教室里仍旧嘈杂，有贺炎这么个空落的神经混迹其中，想必不会有人发现吧！
……
“……”
教室的灯瞬间熄灭，在原本喧嚣的基础上，又加了一层沸腾的热气。
“欸？”
“卧槽，停电啦？”
“停电啦！”
“卧槽，回回回！”
“快弟兄们，咱们第密（方言发音，明天）记（方言发音，见面）啦啊？”
“哎呀，吓人一be lia（方言发音，吓人一跳）。”
……
混乱之际，教室门被轰然推开，原本正在会议室开会的班主任大驾光临。
“啪啪啪……”
“行啦不应叫喊啦！不就一个停电？正开的会咧，来不来就停喽电，害的会也么法儿开了，行啦行啦！跑校生先走吧！住校生后头走，路儿上操心点儿的啊！不敢出喽事。”
“嗯……”
说着，教室里猛然掀起一阵躁动，黑暗里，不断有人离场。
……
出了校门，漫天见不到星辉，贺炎依旧混在夜下弥漫着因停电而早早放学的学生们散发出来的欣喜中。
这一刻，贺炎似乎有了刹那之间的归宿。
……
“又是新的一年，这个年你想要什么礼物？”绝望从身后快步赶来。
仍旧伤感的贺炎摇摇头，沉默不语，继续走着。
“白给你的，又不要什么回礼，你还不乐意啊？”绝望又说。
贺炎说：“我不知道，等我什么时候想到了跟你说吧！如果过年之前我还没有告诉你，那就看你想送什么吧？”
……
绝望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依旧保持着略微乐观的语气。
“不开心？那就走走吧！去那个南山公园。”
“不能……”贺炎拖着嗓子回答道。
“回去迟了要被问东问西的，不想那么多麻烦。”
贺炎不曾发觉，在停电的夜晚，仿佛有织成了棉的乌云铺在天际，而此刻，无穷尽的星芒从乌云中散落下来，群星从层层的云中翻过身形，长明着光辉的那一面如宝石般缀满了整片夜空。
“上帝为你阻断了时间的长河，在这一个可以永恒的瞬间，整个时间都属于你。”
走到了巷子口。
贺炎转头，看着沉没在夜色中昏暗的巷子，似乎没有尽头。
贺炎走进了旁边的小卖铺里。
同样没有电，但是昏黄的烛光蔓延在小店的每个角落里，先前已经烤好的烤肠正安安静静地摞在盘子里，每个都穿着签字，好像即将在这个夜晚作为一个拥有生命的事物那样安眠。
贺炎买了两根烤肠，付了钱，裹满了辣椒面，出了小卖铺。
一根递给了绝望。
去沿街的那条路，即便停电，太阳能的路灯也依旧在黑夜中孤灯长明。
一点点的光连成一条线，照亮着一片不大的地方。
街上没什么人。
走了一段路，贺炎终于开口问道：“绝望……你今年多大了？”
当然，贺炎肯开口的一部分原因是手里的烤肠吃完了。
只见绝望把签子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回答说：“15，跟你一样大。”
“那你不上学吗？”
“不上。”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主角，整个青春的篇章都是为你展开的，我们都是龙套配角，无关紧要，你要浓墨重彩地写，我们一笔带过就行了，而且我们也只陪你这三年，三年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继续找下一个主角，而且你也会忘记我们。”
……
贺炎沉默片刻，还是问道：“那你能回答我，为什么我们必须学习，考试，上一个好高中，去一个好大学，最后成家立业，让我们自己的孩子再走一遍我们曾经走过的路，一直这样下去。”
贺炎突然脑洞大开，说道：“说起来，科学家们不是一直说永动机研究不出来吗？只是他们的眼睛只能看到实验室那么多的器材而已，出生，长大，步入社会，成家立业，忙碌生计，最后死去，后代也一直重蹈覆辙，只不过的从生到死，过程不一样而已，这样下去，又怎么不是一个永动机？”
绝望在过去短短的两年内也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安抚下自己的内心，回答道：“因为人类的秩序就是这样的，作为动物界高动物一等的存在，人类自视甚高，为了彰显自己高动物一等的身份，给自己找了无数的麻烦，低等动物只需要在父母身边长至成年，学会生存的基本技能，之后就可以独立生存了，无论是寻找配偶还是什么，与父母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相比之下，人类社会和动物社会最基本的差别，就是不同的生存方式，从人类的角度来看，动物只要想着活下去就够了，人却要在这个基础上多想一个活成什么样子，要想着功名利禄，哪怕身不由己，但还是由此延伸出了学习这条路子。”
“说白了，学习课本上的知识是人类给自己找的麻烦，就连豹子都知道抓不住的猎物就不再费力气去追了，可人类还是在学习这条路上走了几千年，都是为了虚荣心，内在的外在的，一个明晃晃的奖状，录取通知书，奖杯，别人夸奖时的骄傲，称赞时的狂妄。”
“现在明白了吗？”
……
其实贺炎很早就明白了。
但是“身不由己”。
……
贺炎只觉得有些头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频率不大，但是时常地头痛，又是只是一下下地刺痛，又是却是天旋地转，大脑膨胀般得难受。
许久，贺炎才说：“绝望，我……”
“这三年结束后，会怎样？”
……
前言不搭后语，而且……
贺炎似乎重复问了一个问题。
不对，是绝望要重复回答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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