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奉天殿，寒风习习。
老朱手里拿着周衡的案卷，陷入深深沉思。朱允熥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口，静静等待老朱最后的谕旨。
此时，
吴风也已经把人抓回来了，也跪在一旁，悄悄打量朱允熥，越发觉得这个小王爷不简单，竟然能把这种事都查出来？
沉默许久，
老朱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万山……周衡……李善长……燕王……好啊……都连起来了……”
他踱了几步，鼻子里嗤了一声，又淡淡说：“吴王，你来的很及时……吴风啊，抓人吧……”
“臣遵旨。”
吴风的语气平淡到了极点，就像吃白菜一样，一个人飘然离去。
“允熥，你还是识大体的……明日开考……你与淮王一起观瞻抡才大典……去吧！”
“谢皇上。”
朱允熥终于松了口气。
很快，
奉天殿就剩下老朱一人，踱了几步，他立即在案桌上，用朱砂笔写了一个考题“尧所以命四岳”。
“来人！明日一早，抡才大典之时，再交给淮王！原来的考题作废！”
……
次日一大早，
几乎所有大臣都来到江南贡院，连苏尘都来了、按照朝廷惯例，抡才大典是所有在京二品以上大臣必须到位的。
在人群之中，苏尘看着鱼贯而入的士子们，心里不无感慨——
老朱这个人，对小镇做题家可以说是最好的！
在大明之前的任何时代，平民都没有那么开阔的上升通道，就算宋朝也都没有这么宽广。毕竟宋朝的录取人数有限，并不像老朱这样，几乎每个县都有进士，每个乡都有举人。
而这些人，只要家里稍微还能温饱，足够一个人脱产读书，就有不小的概率获取功名。
这样的小镇做题家，不要说考上举人，就是考上个秀才，以后也能开塾讲学，在乡里会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加之，老朱又施行耄老制，这些人与耄老们实际上就构成了最基层的统治者。
要说小镇做题家的地位之高，历来可能没有超过洪武朝的。
“老朱啊老朱，你这点还是做得对的……”
“不过，这些人最后向着谁，还是难说得很呐……”
苏尘一边摇头，一边打量着贡院外的围观人群。
今天的围观者也太多了！
他一眼也就能看出来——
这里面有相当大数量的人是假的！而他们身后周边，自然还有吴本六派过来的暗桩。
今天早上还没起来，他也就收到了最新的情报——
【皇宫夺舍太监回报：昨夜锦衣卫吴风抓了周衡、周元，又抓了集贤楼、乐民楼的两个小二……】
因此，
老朱今天的布局已经很清楚——
周元已经没了，所以也就没有江南人作弊的事。
更牵扯不到吴王。
那么，
老朱的想法是：今天一定还有人作弊！
呵呵，
“跟老朱斗，你燕王也好，郑赐之类的也罢，就算李善长，也不是一根葱啊……”
毕竟，
考题既然能泄露给一个人，就肯定还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对郑赐、张忱这些官僚来说，既然已经有了周元、周衡垫背，那还不赶紧大干快上？
所以，这次作弊的人，一定就是他们这伙人的亲信子弟。
……
很快，
抡才大典开始了。
淮王乍见朱允熥也在，愣了一下，但随即装作若无其事，草草讲了几句，便正式开考了。
这时，
连苏尘都感觉有点诧异，朱允熥也靠过来，两人在贡院里，走到僻静之处。
“安国公，怎么回事啊？”
朱允熥一脸惊恐，想着昨夜明明已经告发了，怎么还是照常考试？
呵呵，
苏尘也很奇怪，但想着老朱一定不是白给的，笑着说：“吴王稍安勿躁……皇上这个人，怎么可能会被他们玩了？再等等看吧……”
嗯嗯，
两人在考廊之间穿行，看着每个小格子间的考生，再探头去看看考题，竟然还是已经泄露了的……
“安国公，皇上，是不是为了平息事态，故意放过他们……？”
朱允熥也猜得到——
这次的舞弊，作弊不是重点，重点是闹事。
而皇上为了科举平稳，也许就容纳了几个作弊的？
就在这时，
贡院门口那边忽然一片喧哗。
“让开！”
“有人作弊！”
“都闪开！”
踏踏的脚步声中，一队应天府差役已经破门而入。
啊？
刘三吾、方孝孺、齐泰、黄子澄等考官不禁大惊失色，一下子找到淮王。
“淮王！出事了？”
“怎么回事啊？”
“说是考题泄露？”
“……”
几个人七嘴八舌。
淮王朱允炆也有点惊恐。虽然他已经猜到燕王多半会搞点事情，但事情似乎出乎意料了。
这时，
方孝孺忽然想起来，脱口而出：“淮王，郑大人他们刚才还在，此刻怎么不见了？？”
啊？
对啊！
大家一下想起来，刚才的抡才大典上还看到这几个人，都谈笑风生，怎么此刻忽然不见了？这几个虽然不是考官，但官职不低，因此也都来参加大典了。
糟了！
朱允炆心里一慌——
一定出事了！
他早就知道郑赐他们几个和李善长关系密切，他们投靠自己，他朱允炆也是留着一个小心的。
这时，
他立刻说：“齐泰，你赶快去报知夏恕大人！”
嗯嗯！
齐泰当即离开，骑上快马，去了六部衙门。
他们却不知道——
应天府差役就是他们叫来的，目的就是来抓住周元！
然后，
他们在贡院外面的人就一拥而上。
……
这时，
贡院里已经乱成一团。
“出来！”
“停下！”
“谁是周元？”
“周元在哪里？”
“……”
江南贡院就在应天，历来科考，也都是应天府负责治安。这时应天府的数百差役全都来了，士子们也吓了一跳，个个停下笔来，站在了格子间外面。
但应天府的差役们搜了半天，却没有找到周元，正要去回报应天府尹赵彝，恰在这时，
赵彝却亲自到了。
“叫各位大人议事！”
很快，
贡院中堂上，
刘三吾、方孝孺等人脸色煞白。
淮王赶紧问宋忠：
“赵大人，今日为何啊？”
哼！
赵彝脸色阴冷，大声说：“今日科考，应天府得到举报，有人作弊！各位大人稍待，待查清之后，可继续考试！”
哦……
赵彝这次是配合郑赐他们的，故意要大闹贡院，搞得声势很大，到时候揪出周元，才能把脏水泼到吴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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