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光透过冬天灰蒙蒙的天空射进窗户,小萝卜头才慢慢醒来。
宿舍里还有其他三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
他们都还熟睡着,从被窝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壁炉里的木柴安静地燃烧着,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木块,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将整个房间烘烤得暖洋洋的,没有一丝冬天的寒意。
听学校的老师们说,他们的宿舍以后还会再翻新一次。
到时候他们就能有随手一按就让整个房间都亮堂堂的魔导灯,还能有冬暖夏凉的魔导空调和魔导暖炉。
这一切,都让小萝卜头觉得有些不真实。
在维林港那些摸爬滚打的日子里,每一个冬天对他这样的“老鼠”来说,都意味着死亡。
那些流浪者们在阴沟小巷里用捡来的破木板和烂布搭起的棚子,根本无法抵挡刺骨的寒风与漫天的飞雪。
再加上没有足够的柴火、食物和棉衣,每年冬天都会有大批的人悄无声息地冻死在睡梦中,将空出来的位子留给新一批沦为流浪者的人。
小萝卜头能扛过这么多冬天,靠的是远超同龄人的机灵,以及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运气。
可是在卡德拉山,他似乎再也不需要担心这些了。
往年雪来得早的时候,死的人只会更多。
可在这里,小萝卜头震惊地发现,他完全不需要再畏惧冬天。
他依然保持着早起的习惯,但这更多是出于多年来养成的生物钟。
他也发现自己睡得越来越沉了,因为在这里,再也不会有那些饥饿的“同行”随时准备偷走他藏在怀里那点可怜的食物。
被索拉雅姐姐带到这里后,他甚至享受到了许多在维林港只有贵族老爷才能享受到的东西。
他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就有干净暖和的衣服穿。
他能免费吃到食堂里那些美味可口的食物,还能像那些贵族家的孩子一样,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读书、认字。
学校里的老师们前段时间还一脸可惜地告诉他,说他身体里有很不错的魔力天赋,只是因为错过了十二岁的最佳引动年龄,现在已经很难觉醒了。
但那些温柔的老师们很快又安慰他,说会想办法帮他寻找珍贵的药材,让他把失去的魔力天赋找回来。
以后,他说不定还能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魔法师。
除此之外,他还认识了许多的同学,有了像叶子三姐妹那样愿意真心待他的好朋友。
这一切都让小萝卜头有些受宠若惊。
他躺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中充满了困惑。
他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能配得上这么多人的关心。
他想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从深邃的墨蓝,渐渐染上了一层鱼肚白,他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那台小巧的魔导闹钟突然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唔......”
“天亮了啊......”
睡在他上铺和对面的几个男孩也陆续被闹钟唤醒,他们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
“早啊,卡洛特。”一个和他关系不错的男孩对着他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 “早。”小萝卜头,或者说卡洛特,也连忙回应。
这是学校的老师给他起的新名字,寓意着健康与活力。 虽然他自己还有些不太习惯,但很喜欢这个名字。
几人很快便穿好衣服,一同来到宿舍楼外的公共盥洗室。
卡洛特熟练地拿起属于自己的牙刷和毛巾,挤上带着薄荷清香的牙膏,开始洗漱。
冰凉的清水拍在脸上,让他那还有些迷糊的脑袋彻底清醒了过来。
洗漱完毕,卡洛特与室友们道了别,独自一人向着学校的食堂走去。
如往常一样,他刚一进门,便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那三个熟悉的身影。
“卡洛特!这边!” 扎着可爱双马尾的叶子第一个发现了他,热情地朝他挥着手。
她身边的蜜糖和珍珠也笑着向他点头致意。
卡洛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端着自己的餐盘,快步走了过去。 “叶子姐姐,还有蜜糖和珍珠妹妹,早上好。”
“早呀!”叶子笑得眉眼弯弯,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快坐,今天感觉怎么样?开心吗?”
“挺好的,谢谢叶子姐姐关心。”卡洛特有些拘谨地坐下,小声回答。
叶子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那就好!以后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或者被人欺负了,都尽管跟姐姐说哦!姐姐帮你出头!”
卡洛特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却总是摆出一副大姐姐模样的女孩,心中五味杂陈。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餐盘里那丰盛得有些过分的早餐.
两根被煎得滋滋冒油的黑岩猪肉香肠,一个金黄诱人的炽羽鸡蛋,还有几片抹着果酱的烤面包。
那股不真实的感觉,又一次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在维林港,这些用珍贵魔兽食材制作的食物,只有那些住在城中心豪宅里的大富豪们才有资格享用。
可在这里,却只是学校食堂里再寻常不过的早餐。
他也曾听老师们们说过,根据地里的物产其实并不算特别富足,但学校的伙食标准,却是除了军队之外最好的那一档。
卡洛特不明白,为什么像他们这样一群什么活都不用干,只需要读书认字的小孩子,能吃得这么好。
他只知道,自己能遇到索拉雅姐姐,真的是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如果没有她,自己的命运恐怕就是继续在维林港那肮脏的下水道里苟且偷生,最后不知道在哪一个阴冷潮湿的雨夜,悄无声息地烂死在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叶子几人也已经拿好了各自的早餐,准备开动。
卡洛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便像在维林港时那样,双手在胸前合十,闭上眼睛,低声地念叨了一句:“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
然而,他的祷告还没念完,便被一只小手轻轻地按住了。
他疑惑地睁开眼,看到的是叶子那张带着几分不解的可爱脸蛋。
“卡洛特,你感谢圣主干什么呀?”小女孩歪着脑袋,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纯粹的困惑,“这些好吃的饭菜,又不是圣主变出来的。”
“要感谢,也应该感谢农业委员会那些辛勤劳作的叔叔阿姨们,是他们养了猪和鸡,我们才有肉和蛋吃呀!”
她又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忙碌的食堂工作人员:“还有食堂里做饭的叔叔阿姨们!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为我们准备早饭,他们才是最辛苦的!”
卡洛特彻底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又看了看餐盘里那香气四溢的食物,一时间仿佛大脑宕机了一般。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一般,对着叶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叶子姐姐,你说得对......” 说完,他便拿起叉子,叉起一截香肠,大口地吃了起来。
那熟悉的咸香味道在口中爆开,但这一次,卡洛特却感觉自己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滋味。
那是一种混杂着汗水与辛劳,却又充满了希望与踏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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