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和沾看向果儿,“你先说说你的观察?”
果儿蹙眉回忆起来:“自我初来龙首驿时,那孙大娘提起张五娘,便处处贬低,当时村正与我解释,说没有父母当着外人夸自家孩子的。但我瞧那赵大石却并非如此,即便是村正,当着我们的面训斥十三郎,却也不会时刻贬低十三郎。贬低与管束,言辞间差距是很大的。”
薛和沾颔首:“你说的对,十三郎对此都觉不满,可见孙大娘对张五娘的评价,并非自谦这么简单。”
果儿又道:“且我听她说起家中旁的娘子,却又满口夸赞,就连提起郎婿时,都颇有骄傲之词。”
果儿说到这里,疑惑问薛和沾:“孙大娘说她家大娘嫁了个旅帅,那旅帅是什么品阶,既是有官品的,她丢了五娘,怎不去寻自家郎婿帮忙寻人?”
薛和沾道:“旅帅只是一个从八品上的军士,且依孙大娘所言,他如今驻守洛阳,无令是不得离开驻地的。纵使他想请托人帮忙,但长安乃是京都,即使是长安的一个县尉,也不是他能随便搭上关系的。是以莫说他会不会帮忙寻五娘,就算他真的有心,也未必出的上力。”
果儿颔首:“原来是这样,我只听那孙大娘提起这位郎婿,言语间全是炫耀,便以为那人总该有些本事。”
薛和沾笑:“在地方州郡,尤其是在折冲府驻地,旅帅的确是颇有地位权势的武官,普通百姓和胥吏甚至会尊称他们一声‘将军’。”
果儿感叹:“怪道那孙大娘如此满意这个郎婿。”
薛和沾道:“但这郎婿或许并不想与孙大娘一家有太多牵扯。”
果儿疑惑:“何以见得?”
薛和沾蹙眉:“孙大娘说大女儿一年多都未曾送信给她。洛阳往来长安的商队不少,以那郎婿的俸禄,若真关心老人,一年送一两封信并不是难事。”
果儿道:“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这孙大娘明显更偏心大娘等几个女儿,却偏偏将最不受宠的五娘留在家中。这是为何?”
薛和沾道:“孙大娘家中无积蓄田地可以继承,这个留在家里的孝女,不仅要赚钱养家,还要侍奉老人。她应当不舍得自己疼爱的女儿受这份苦。但纵使不疼爱这个幼女,孙大娘能因我对其他女儿的怀疑,就甘愿放弃寻找五娘,也过于冷漠了些。”
果儿点头:“我也如此觉得,不过那赵大石一家虽疼爱女儿,但我总觉得,孟氏提起赵三娘的时候,言辞过于理智,且那份愧疚也有些突兀。但我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薛和沾道:“女儿孝顺懂事,正常父母应先觉欣慰,后才对孩子心疼愧疚。但孟氏对三娘,似只有愧疚,少了一分为人母的欣慰骄傲。”
果儿连连点头:“对,就是这种感觉,她对三娘的感情,不像是一个娘,更像是……”
果儿蹙眉想着自己接触过的人,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明水云的身影,于是脱口道:“更像是一个熟悉的长辈。”
薛和沾颔首:“且他们两家都是十五年前曾来过龙首驿,两个娘子刚好都是十五岁的年纪,这世上当真有这般巧合吗?”
果儿蹙眉:“尤其那赵大石,若非他妻子先点了头,他恐怕还打算隐瞒来过龙首驿之事。”
薛和沾道:“说明十五年前,龙首驿一定发生过什么事。”
“且这件事,可能还与两位失踪的娘子有关?”果儿顺着薛和沾的话分析道。
二人都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猜测,异口同声道:“这两个娘子的身世,或许另有隐情!”
说完后,果儿神情愈发凝重:“若她们当真身世有疑,难道并非如今的父母所出?”
薛和沾也沉吟道:“我也有此猜测,尤其是赵大石如此关爱孟氏,断不会在孟氏有孕或时,将她独自留在家里。所以我猜测,当年他来龙首驿时,孟氏根本没有身孕。”
果儿颔首:“若两位娘子都不是亲生的,那很多奇怪之处便能说得通了。”
薛和沾:“根据此前你发现的线索,这两人失踪应当都是熟人所为,而并非被略卖人强行掳走。我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果儿眼眸一亮:“你是说,她们失踪的原因,或许与身世有关?”
果儿说完,不待薛和沾回答,又蹙眉推测道:“但我观赵大石夫妻与孙大娘的状态,又不像是他们三人所为。难道知晓她们身世真相的,还有其他人?”
薛和沾沉吟片刻:“明日一早,我让石破天先回一趟大理寺,查一下赵大石十五年前来龙首驿见的那个同袍梁川,咱们继续留在龙首驿,先查问一下驿站里的老人,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十五年前旧事的线索。”
果儿蹙眉:“若当年之事另有隐情,问赵大石和孙大娘不是更直接?”
薛和沾却摇头:“他们既然有心隐瞒,直接问他们是不会说实话的,且尚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是什么隐藏多年的作奸犯科之事,他们又当年之事的直接参与者,恐怕宁愿不要这两个养女,也不肯说实话。不如先从别处下手,找到线索再将他们一击即破。”
果儿想起那孙大娘,只因薛和沾几句怀疑其他女儿的问话,便想放弃寻找张五娘。若是当真如薛和沾猜测的那般,只怕她会第一时间放弃寻找张五娘,也要守住当年的秘密。想到此处,她对失踪的两个娘子都生出几分同情,于是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薛和沾看了一眼窗外,残月如钩,夜浓如墨,距离天亮已经没有多少时辰了,他对果儿道:“明日还有得忙,你回房早些休息吧。”
果儿点头,端起自己的秋梨饮子一口喝完,薛和沾伸手要阻止,却已经晚了,手指堪堪触到果儿端碗的指尖。
果儿擦了一下嘴,疑惑地看他。
果儿的指尖微凉,甫一接触如触电般,薛和沾竟生出一股想要将她的手指握在掌心暖热的想法。这唐突的想法唬了他自己一跳,他手指蜷缩一瞬,收敛心神道:“这饮子应当已经凉了,晚上喝冷的对身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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