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谁是内鬼？
纨素板正了脸色，硬邦邦地接着解释道：“我之所以说大长公主这次想要使唤的主力是天外楼，是因为她给翻海帮的只有一个任务目标，而给天外楼的，则包括了一个可行的方案。咱们大家都知道，翻海帮早年间在江湖上，风评并不怎么好。现在这位总瓢把子雷焚海，也有弑杀义父全家，袭杀当年的三太保卢驰，大搞内部清洗来夺权的黑历史。若说他做过什么严重的恶事，导致有孤女来找他寻仇——这事儿你跟十个武林人士说一遍，信了的总得有五个，剩下五个里也得有四个将信将疑，觉得‘这事儿他们似乎也做得出来’的。所以，天外楼从长公主手里拿到的计划，就是派人去英雄酒家求助，等我和青青到了，就拿翻海帮和雷焚海当做香饵，来钓我这条大鱼——编一个翻海帮勾结倭寇，害死忠臣良将的好故事，扣到雷焚海头上，就可以猜度我一定会主动出手，来找翻海帮的麻烦了。……就算我不信她的一面之词，我也是必须来见见这位雷老爷子的，因为他的另一个名字是郦狗儿，是当年师祖用定魂珠救下的，如今硕果仅存的七人之一。而如果我是个笨人，没能把这两个名字对上号呢，她也可以多提示我几句——比如说，雷老爷子今年虽然七十多岁了，但精神健旺，膂力依旧惊人，头发也一根都没有白。”
奚笪沉了沉心神，又蹙起眉峰，思忖着道：“也就是说，首先大长公主就清清楚楚地知道，咱们到了扬州，会找乔留兄，会住在英雄酒家……也就是说，这个内鬼至少应该知道你和二婶那晚上跟乔兄饮酒的事儿，也知道你和他相约三月一日在扬州见，一起去看凤鸣大会的热闹……那这个内鬼，只怕就不是出在乔家庞大的消息传递系统当中，而只能是出在那一晚的店里。”
纨素叹一口气，道：“这也是我颇疑惑的一件事情。大长公主既然能猜到我会和乔兄会合，住到英雄酒家去，那就应该是当时在乔兄自己店里的人之一。但是当时店里只有伙计和厨娘……而且都是乔兄从川蜀带来的，自己还算比较信任的人。而且，就算我们相信他俩里面必有一个内鬼，他俩说到底也不过是小人物罢了。扬州的英雄酒家选址何处这种重要消息，又有谁会说与这些小人物知道？还是说，乔家和英雄酒家从上到下，早就被大长公主的人——也许是梧桐苑的人——渗透得如筛网一般，到处都是漏洞？这事儿我还没向乔兄说。江湖中人，性子虽各有不同，但对人命和法度总没有寻常百姓看得那么重……那一晚为了假装秋英姐没去过他那儿，他就差点灭了那小伙计的口，是我坚决拦下来的。也许当时是我做错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我也还是觉得，乔兄在鸡鸣山的那家店里，伙计和厨娘应该都是清白的。”
林掌柜在一旁，将花露瓶子拿起来晃了晃，插言道：“都喝光啦。我还是再给你们倒点茶水来吧？我这儿有今年的新茶碧螺春。”她轻巧地站起身来，绕过桌子，在纨素后脖颈上轻轻吹一口气，笑道：“小素儿的直觉一向都准，只管相信自己便是。心事太重容易长皱纹。”
林清昼一边烹茶，一边笑盈盈宽慰纨素道：“你拿你乔大哥当朋友，不愿意让他上恶当，这个心情呢我也知道。但是你乔大哥再怎么是好人，是好朋友，他爷爷呢？他大伯呢？你跟这些人又不认识。他乔家盘踞西南，搞这么大一个组织，悄无声息地已经把手伸到东南来了。要说他家没什么图谋，没什么特别的心思，我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你现在拿他当朋友，说不好过上十年你就发现，他乔家是南诏派到我朝的探子——所以，你今天帮他扫除了内鬼，让他家里重新变成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对天下万民又有什么好处？说到底，个人做了什么事儿，自有个人的报应——我看你还是别管他乔家的事儿为好。若是真有乔家大厦倾塌的那天，你要是还拿他乔留当朋友，只管悄悄易容下山，来救了他这一人便是!”
林清昼口齿伶俐，思路清晰，一番话说下来，纨素也发现自己是钻了牛角尖。她略一展颜，向林清昼笑道：“还得是林姨你。我什么时候能有你的通透就好了。”便揭过内鬼一事不提，接着前面的话题，继续解释道：
“大长公主虽只知红尘酒家与离恨天有关，不知咱们还有没有其他的信息渠道，但找人来编谎骗我这件事，毕竟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所以，对这个人选，就需要有几个特殊的要求。”
纨素伸出右手食指，比了个一：“首先，这个来英雄酒家求助的人，最好没有什么正经武艺——如果她武艺精熟，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江湖人，我心里肯定会存个疑影儿，不愿意在江湖斗杀之中被人利用。况且，翻海帮这些年也没有攻打过什么江湖世家、武林门派。这种事儿离恨天不会不知道。”
“第二，她拿来求助的这桩仇恨，最好是真实存在的。编个故事虽然容易，但难道我不会先去查一查江湖上的传闻，看一看朝廷的邸报？如果被我先发现了这人是在骗我，拿我当条大肥鱼钓——那这人的处境本身就也有危险了。所以，这个人还得或者有忠心，或者有她个人的理由想要向我出手，并愿意为此不避风险。”中指也翘起来了，示意这是第二条。
“第三，这个人还得是天外楼内部的人——这样能让天外楼认为，大长公主只是出了个主意，提供了一些情报，并没有干涉他们的执行过程。其中实际的派兵遣将，还都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这样如果事有不谐，有什么损失，他们也会自己担着，不会认为大长公主是故意害他们损兵折将。三条要求加起来，就有了梧叶予姑娘——也或许，原本就是因为有她这个合适的人选，所以才有了这整个计划。甚至也许，这个计划当中的一大部分，就是她亲自设计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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