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之前的草原上,有一条新的生命在满月夜下出生了。
正值秋季,草叶上凝结了均匀的霜,月光照得四野一片银白。帐篷像一粒粒黑芥籽落在无垠的草浪上,白烟刚离开通风口就被西风撕得粉碎。
原该入睡的牛羊们骚动着,风掠过帐篷缆绳发出呜咽,这是一个注定不会安宁的夜晚。帐中的产妇无法抑制痛苦的呻吟,老妇人的念经声因此变得紧张且急促。
产妇躺在血污的毡毯上,她的发丝黏在额角,汗珠顺着脸庞滴落。她涣散的目光望向帐顶,一缕月光从通风口漏进来,将空气中悬浮的尘屑照得清晰可见。
突然,急促如擂鼓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位年轻的骑士正拼命鞭策着胯下骏马向着此处飞奔,行过的地方甚至拖起了一道长长的烟尘。
骑士伏在马背上,他身后的长者紧抓着他的袍带,肩上的药箱在颠簸中剧烈摇晃。几乎冲到帐篷前的时候,他就提前勒马,马匹不得不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还不等马匹停稳,年轻人已经滚鞍下马,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喊:“大夫!我把大夫找来了——!”
在他因激动和缺氧而颤抖变形的声音中,门帘猛地被掀开,围在帐篷前的人们也让开了一条路。从帐篷里出来的老妇人身形踉跄,面容被焦虑与恐惧扭曲:“天啊!请您快来看看孩子,措姆刚刚把他生下来了,但是孩子……孩子没声了!”
过于安静的、被紧紧包裹在皮袄内的新生儿送到了大夫的怀里,旁边一位强忍着担忧的中年人为他举灯。
只要扫上一眼,就能看出这个身躯异常绵软、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均匀的青紫色的婴儿已经没救了,但围在帐篷外的人们依旧希冀地看着这个从中原来的汉人大夫。
他的医术是那么神奇、那么无所不能,一定能挽救这条刚刚降临的生命吧?
还没等大夫降下判决,帐篷里突然爆发了更大的喧嚣。一个比起老妇人要更年轻的女声在尖叫着:“她在流血!她在流血!快拿更多的布来!”
慌乱中,盛水的盆被碰倒了,发出刺耳的“哐当”声。帐外焦急等待的人们因此骚动起来,将大夫带来的年轻人却呆愣在原地,面色惨白。
他想站稳,双腿却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往后退一步,脚跟就撞上了身后的勒勒车木轮。他不得不抓住粗糙的木辕维持身体的平衡,即便如此,身躯也不受控制地沿着车轮滑跪下去。
但惨痛的事实就在面前,这天晚上,他失去了心爱的妻子和刚刚降生的孩子。
等到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昨天还在帐篷外等着新生儿诞生的人们已经布置好了这对母子的停灵场地。有人去请喇嘛占卜下葬的时间,还有人去找天葬师沟通。
对当时还比较年轻的天葬师来说,这本该只是一次正常的、为逝者送行的仪式,虽然对象令人感到惋惜,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但是,他们本该送来的两具遗体,只剩下了一具。”面容已经变得沧桑的天葬师对这个前来追溯多年前往事的年轻人说。
“所以是那个出生时就死去的婴儿复活了,对吧?”君子酒肯定地说。她的目光从任务面板上“调查进度:60%”的文字上移开,落在天葬师身上。
被白色氆氇包裹的遗体只有一具,当天葬师疑惑地询问婴孩的下落时,所有人都选择闭口不谈。
但他还是成功撬开了亲属的嘴,毕竟来为这位女性送葬的她的丈夫头发花白,失魂落魄,难以掩盖异状。
“他被异教徒蛊惑了!”逝者的舅舅满脸悲痛,“我们都被骗了,没想到请来的大夫竟然是个……是个……”
“他问多吉愿不愿意让他做一次尝试,如果成功就能救回措姆和她的孩子。”和逝者亲如兄弟的朋友不安地说道,“多吉居然答应了!天啊!后果你也看见了,多吉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孩子,是的,只有那个孩子活了过来。”
“死去的灵魂未能安息,这是不祥啊!”德高望重的长者不断摇头,“不送走‘央古’,瘟疫、雪灾和厄运都将和我们的部族相伴!”
“所以,那个让婴儿复生的人,那个……异教徒,他就这么把孩子给带走了?”君子酒不断在心里默念着“这该死的封建迷信”,“那个费尽心思想让妻儿被救活的人也没反对?”
“只有远离‘央古’,他们才能获得平静,一个人的意志又怎么能违拗部族的决定呢?”天葬师叹道。
浓重的黑暗从头顶压下来,坐在君子酒对面的人转眼就消失了。一轮圆满明亮的月亮像铜镜嵌在夜幕上,为下方的景象投射光芒。
这次出现在舞台上的是一个抱着襁褓的老人和拉扯他衣袍的青年,然而回荡在空间中的声音却不止两道。
属于年轻男子的声音最先响起:“求求你,再看一眼我的妻子吧!只要能救活她,哪怕付出我的生命,我也愿意!”
随后是来自老人的回复:“抱歉,你付出的代价只够换回这个孩子,你的妻子……我已经无能为力,请让她安息吧。”
来自黑暗中各个角落的议论涌了过来:“不能让‘央古’留在部族里”、“死而复生是诅咒,他会给部落带来灾祸的”、“既然是那个异教徒制造了‘央古’,就让他把孩子带走吧”……
被月光照亮的两人的姿态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青年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却盖过了所有的争议:“措姆!措姆!”
在他数次呼喊妻子的名字之后,一阵婴儿的啼哭打断了悲号。这个从降生起就被宣判了无情的命运、又从死地中复返却招致憎恨的无辜之人奋力地向苍天发出了反抗的声音。
然而月亮并不为之动容,它只是沉默地记叙这一切。当婴啼消失在愈发盛炽的月光中时,君子酒也就回到了熟悉的帐篷中。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了。”天葬师缓缓地说,“如果你还想要更多的细节……以旁人对‘央古’的忌惮来说,也很难再打听得更清楚。”
“那么‘央古’的父亲呢?”君子酒看着面前显示已经推进到75%的调查进度。
“唉……送走他妻子的第二年,我就再次送走了他。”天葬师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央古’会招致灾祸的事情并非传言,而是我们代代相传的经验和智慧啊。”
“好吧。”见再也打听不出什么,君子酒只能准备离开。事情已经大致调查出结果了,任务面板上也出现了“可提交”的提示,自己未必非要死磕那些细节吧?她又不能穿越到十几年前去亲历现场。
她双手合十,向天葬师低头躬身:“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天葬师看着她,抬起右手,用食指的指背轻轻触碰自己的前额。
“愿佛陀加持于你,令你解除‘央古’的诅咒,荡平家乡的灾祸。”他郑重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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