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重之说，鞍阳市的一些领导，有意的想把鞍阳封闭起来，他们私下里瓜分这座城市带来的种种利益。
因此每当有上面空降的领导干部，他们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对方出难题，要不让这个空降的领导知难而退，要么就把对方变成自己的人，或者干脆直接将其扳倒，就像他们之前对付自己那样。
这种利益阶层互相捆绑的模式，已经影响到省里，这也是为什么要把柳一言从外省调过来。
袁斌之前也听过这种说法，但他一直以为是底层人以讹传讹。
如今连余重之这种级别的领导这么说，看来这件事是真的。
袁斌有些吃惊地说：“上面既然知道这种情况，为什么不把这些蛀虫都拔掉，换一批新人？”
余重之笑了。
“袁斌啊，你还是年轻。有些事可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容易。这些人是蛀虫不假，可他们的关系网覆盖到市里的方方面面。很多工作都在这张网底下才能得以开展，如果用简单粗暴的办法把整张网都捅破，整个城市恐怕都会瘫痪。”
“那张网不是很短的时间内形成的，也不能指望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其捅破，这件事是一个很大的工程，需要高层有足够的智慧，也需要一些有真才实干的人。”
“我之所以向柳一言推荐你，一方面是因为我们的关系不一般。另一方面，也考虑到，你就是这样的人才，是上面需要的人。”
这番话听得袁斌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被领导夸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余重之使用“我们的关系不一般”这样的字眼儿。
之前外界都传自己的后台是余重之，当时袁斌听了心里还觉得别扭。
他当然希望余重之是自己的后台，可余重之未必愿意。
如今这句话竟然从余重之的嘴里说出来，袁斌别提多痛快了。
看来自己当初杀进纪委帮余重之洗脱冤屈，是明智之举。
其实他当时并没有特别复杂的想法，一方面觉得余重之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不能让其蒙受冤屈。
另一方面，他留在教育局也是一条无法翻身的咸鱼，还不如到纪委做点事，没准能闯出机会。
如今这个升迁的机会，算是自己积下来的福报。
余重之接着又说了句更令袁斌痛快的话：“秘书的事你放心，这个位置就是你的，别人抢不走，我回头再和柳一言好好说说。”
余重之不是一个玩嘴的领导，他这么说，说明是真的有十足的把握。
袁斌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果然，下午的时候，他又接到刘轩打来的电话。
这次刘轩没有打给教育局，而是直接打给袁斌，说明上面已经有了结果。
再次来到省长的办公室，袁斌发现柳一言，刘轩和于乃文都在。
于乃文一看到袁斌，脸上就堆满笑脸，但是看这副笑脸，完全猜不出此人心里在想什么。
袁斌心想，此人绝对不是什么善类，以后一定要对其加点小心。
柳一言见袁斌进来，对于乃文开口道：“于秘书长，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袁斌，是我新选的秘书，你没有什么意见吧？”
于乃文还是那套说辞。
“领导都选好了，我当然不能有什么意见。不过吧，我听说袁斌同志在原单位只是一个普通的科员，没有级别，领导，这不太符合我们的规定。”
柳一言说：“规定是死的，人不是活的么？选拔人才，重点还是看这个人本身的能力，级别只是一个参考。”
于乃文忙说：“领导说的对领导说的对，我是一点意见都没有，就是怕下面有人会不服气。”
“这个好办，”柳一言说，“谁有意见，就让他到我这里来说。”
袁斌没想到柳一言会如此这般的护着自己，有点受宠若惊。
看来柳一言和余重之的私交果真不一般。
于乃文见柳一言这样说，心里再有想法，也只能硬着头皮同意。
“领导的选择就是对的。”
说完他看着袁斌，表情很是玩味的说了句话：“袁斌同志可真是好运，领导一句话，你就破格录取了。”
这话看似在道贺，实则在说，你根本不够格，是踩了狗屎运。
柳一言随后交待：“那就麻烦于秘书长，给袁斌办一下工作的调动。”
这应该就算是成了。
袁斌努力憋着心中的喜悦，很想当场猛抽自己一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于乃文离开后，柳一言又和他聊了几句。
“袁斌啊，有些事情，我要提前和你说明一下。我的秘书可不是那么好干的，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假如你想反悔，随时都可以，不过你要提前告知我，我好物色新的人选。”
“柳省长，请您放心，我这个人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工作干不好，给领导添麻烦。但我勤奋好学，会尽快调整自己的，以最好的状态服务好领导！”
这些话，袁斌恨不得跪下来说。
柳一言听完轻轻点头，说道：“有这份决心就好。”
机关是藏不住秘密的。
袁斌成为副省长秘书这件事，在下班之前，几乎传遍了每个认识袁斌的人。
从下午四点左右开始，袁斌的手机就开始不断有电话打过来。
有一些是他大学的同学，接到电话的时候，袁斌才吃惊的发现，某某某大学毕业以后，竟然和他在一座城市，而且也当了公务员。
这样的同学居然有三四个，基本都有了级别，不过都是副科级。
袁斌没有级别的时候，这些人从来没有一个电话。假如袁斌早就知道他们在鞍阳，在最难的时候，或许会打电话求助他们。
如今自己成了副省长的秘书，这些才诈尸一样冒出头来，袁斌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接电话也都是礼貌的客套，什么大学同学的情谊，完全感受不到了。
还有一些人，是袁斌做代理主任时，接触过的一些学校的校长和教学主任。
很多人自报姓名后，袁斌完全没有印象，但也硬撑着和他们聊了几句。
他在纪委认识的几个人，也都陆续打电话道贺。
袁斌和他们聊的时候，交流的还算开心，毕竟和他们合作的时候，也算建立了感情。
接着就是教育局的领导，先是李培武，和省里交接的人一直是他，袁斌想着自己的关系还没过来，况且教育局本身也是柳一言分管的单位，以后免不了会有交集，所以袁斌和他交流也算客气。
之后吴卓和吕政，以及局里其他的同事，也都打来电话，袁斌干脆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一个都不接。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进来，袁斌不禁感慨，这手机跟了自己好几年，今天是它最忙的一天。
很多陌生的号码，袁斌也都选择不接听。
袁斌想把这个消息给苏妹分享，打了好长时间，电话愣是打不出去，一直占线。
他尝试了十几分钟，总算把电话打了过去。
此时的苏妹还不知道袁斌提干的事，以为袁斌终于想通要辞职了。
她问袁斌：“斌，你打算要辞职了么？”
袁斌笑着说：“亲爱的，我现在不可能辞职了。”
苏妹听后还有些失落：“为什么？”
袁斌说：“我被调到了省府大院，要做副省长的秘书了。”
隔了好几秒，苏妹才高喊一声：“你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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