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成亲这天，沈鸢前一晚就没有睡好觉。
才半夜就被二婶母女从床上捞起来打扮。
她闭着眼睛像个布娃娃一般任她们在自己身上倒腾，迷迷糊糊听着二婶给她嘱咐注意事项。
房间外面灯笼摇曳，外头的下人发出不小的动静。这几天整个府里都在为她出嫁做准备，到处都挂上红绸，一片喜庆。
沈幼芙见她睁不开眼，忍不住问道：“大姐姐，我听人家说姑娘成亲前都会兴奋得一晚上睡不着，你现在怎么一点精神也没有啊？”
沈鸢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嘟囔道：“砚之会折腾一晚上，我现在要好好补充体力。”
二婶母女手上动作一顿。
沈幼芙小脸泛红，手上的腮红差点掉地上。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等天边初白，沈鸢已经被打扮得换了个样。
对着镜子一照，快要认不出自己。从来没这么高贵美艳过。
一袭嫁衣宛如天边流霞，外罩着薄如蝉翼的绯色鲛纱，和绯红的脸颊辉映，如诗如醉。腰上束着凤凰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玲珑巧致的身材。
头戴凤冠金钗，坠着珍珠流苏。翡翠玉的耳坠子在光线下闪闪发亮。嘴角一扬，眉眼如画，娇艳明媚宛若仙女，让院子里的鲜花也失了颜色。
“好美啊，大姐姐你啥感觉呀。”
沈鸢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颤颤巍巍走出两步，小心翼翼打了个哈欠：“啊……头上好重啊。”
“额……凤冠是有点重，你忍忍。”
沈鸢仔细地扶着凤冠点点头。这么贵的可不能摔了。
现在好想砚之快点来接她，赶紧把这一身给卸了轻松点。
踏出侯府大门前，全府上下的人都来送大小姐。还有夏千寻，柳寻芳和阿叙在角落里嗑着瓜子冲她笑。
沈侯爷虽然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眼眶却有些红红的。真的有种自家宝贝被抢走的感觉。
就连沈老夫人都恋恋不舍地握住沈鸢的手说了一堆话。
沈鸢心里美滋滋。
以前家里只有娘和自己。娘走了就只剩自己。现在娘家有好多人，还给自己攒了好多的嫁妆，日子越来越好。
这一天春日里，阳光晴好，皇城透着一片喜庆祥和。宫里那些糟心事似乎一点也不影响太子大婚，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喜悦中。
路边桃红柳绿，生机盎然。
十里红妆，街旁树上挂满红绸，马车排满整条街。路边守卫森严，看热闹的人群在远处伸头探脑的观望。
吉时到，她披上红盖头看不清眼前。不过能看到砚之一身红袍，韶光流转。凭想象也知道新郎有多么俊逸出尘，光彩焕发。
沈鸢心想砚之一定在笑，俊美如画的眉眼间溢满温柔和喜悦。
事实便是如此。
她正听着奏乐声，耳畔突然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阿鸢，累不累。”
沈鸢戴着凤冠不方便点头，只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说：“快快，又累又饿呀。”
只听他低笑一声：“这就带你回去。”
太子走之前郑重地对沈侯爷点点头。然后马车带着人往东宫去。
成亲当真是件累人的事。谢怀琛担心她累着，将那些不得不过的繁琐仪式走完，立刻将人送到房里。
房间装扮得喜气洋洋，重点是吃的喝的全备好了。
“阿鸢，没有外人了。你随意就好不用委屈自己。我会尽快回来。”
谢怀琛前脚刚走，沈鸢立刻放飞自我。
太子殿下说了让我随意。
头上的东西往梳妆台上一放，扭扭脖子伸伸懒腰，抓起一块点心悠哉悠哉吃起来，再喝上一杯石榴酒。
吃得差不多了又往床上一歪，抱着软软的大红枕头，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养神。
心里只觉得一切都太美好太幸福啦！像一场梦一样。
等谢怀琛忙完回来一看，心道这大概是最不守规矩的太子妃。
他故意咳嗽两声。见床上的人没动静，又轻轻唤道：“阿鸢……”
沈鸢悠悠转醒，睁眼一看，是太子回来了。
赶紧蹦起来，慌慌张张地往四周张望，瞧了瞧自己身上，又紧张地抓住谢怀琛。惊慌失措的眼中盈满晶莹，眼角泛红。
“砚之……是你吗？”
声音竟然在哭。
惊得谢怀琛赶紧抱住她：“怎么了，阿鸢？”
沈鸢突然往他腿上狠狠一掐。谢怀琛疼得抽了一口凉气，忍住没出声。
反而听到沈鸢哇哇大哭：“不疼呀，这真的是梦。”
谢怀琛抓住她的肩摇了摇：“你刚才掐的是我，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沈鸢哭得一抽一抽，又往自己腿上一掐。
疼！这才是真的。
她瞪大眼睛瞧着眼前的砚之，神情呆滞麻木，眼中带着令人心碎的悲伤，断断续续哽咽道：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你从翠云阁走了，没有带我走。我在那里用尽办法也没能离开，后来遇到一个很可怕的客人，差点把我欺负死。我在临死前做了一个梦。”
她茫然地瞧了瞧自己的手，喃喃道：“就是这个梦，来京城的一切都是梦。”
短短几句，却让谢怀琛心疼得有种要落泪的冲动。这应该是她埋藏内心深处的隐忧。
所谓乐极生悲。因为此刻太幸福，反而意识深处的忧患浮现。
他紧紧将沈鸢搂在怀中，声音有些沙哑：“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阿鸢，我终于娶你为妻。”
沈鸢心神总算镇定下来，紧紧回抱住他，神情依旧呆呆的，声音透着哭腔：“嗯，还好你带我走了。不然就会像梦里一样，好惨啊。”
听她这么说，谢怀琛突然低声笑了。
在夜晚的灯光下，这笑容极其明亮耀眼。沈鸢望着他俊美无俦的容颜，觉得自己快醉在这男色里。而他说出的情话也好动听：
“阿鸢，你这么厉害，就算没有我，你也一定能从那里出来。你的一生注定不会埋葬在翠云阁。”
“是我有幸能在那里遇见你。”
在谢怀琛看来，沈鸢也许算不上多聪明，见识不够也没有太大的本事。但她看似一朵脆弱的娇花，却长着小草的根。
哪怕一次次被人踩进土里，也有一股执着的信念要破土而出。失败了也会从头再来。
稍稍等到点好运气，便会绽放得娇艳多姿。
上天眷顾这种人，她总会有点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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