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晚上八点，权泱泱开车送靳祈雾到靳家老宅。
权泱泱知道她和爷爷奶奶的关系这几年一直不太好，临走前嘱咐道：“有任何情况就打我电话，我就在这附近。”
她心里一暖，笑了笑：“学姐，您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权泱泱驱车离开，她独自一个人站在别墅门口，踌躇了一会儿。
直到天上细雨开始飘落，她才终于鼓起勇气按响门铃，走进去。
不管心里对靳家二老如何抵触，但表面的礼貌还是得维持。
深吸一口气，她向沙发主位上的两位老人颔首，鞠躬道：“爷爷奶奶，晚上好。”
靳老撇头看她一眼，一言未发，只是招手示意她坐下。
靳老夫人虽然对她有意见，但表面上依然和气，只是语调显得颇为冷淡：“这么久没回来，都瘦了。”
靳祈雾一边回着靳老夫人，一边在心里盘算着靳圣昭怎么还没到。
结果，左等右等，等来的不是靳圣昭，而是祁彻和隋知。
靳祈雾觉得祁彻不去做演员真的可惜了，看到她，祁彻依然亲切如往常，连语气都带着一贯的宠溺：“雾雾回来了。”
心里纵然有万般不耐，但当祁彻走近，她看到他脸上明显的疲惫，以及眼下重重的黑眼圈时，
她到底还是心软了一下。
“哥，嫂子。”她起身打招呼。
几人尬聊了一会儿，靳圣昭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将近晚上九点才开饭，这在靳家估计还是第一次。
二老耐不住饿，饭前已经垫了些东西。
靳祈雾心情复杂，没什么食欲。靳圣昭和祁彻因为祁云依的病也忧心忡忡，同样吃不下。
剩下一个隋知，想有胃口也不好意思有胃口了。
几人小口小口地嚼着饭，气氛沉闷压抑。
隋知贯会调节气氛，讲了两个笑话，二老瞬间被逗得眉开眼笑。
“高中跑800米的时候，我和同学计划就只跑一圈，先跑慢一点，最后再冲刺和大家合流。结果一开始就跑得太快，只能原地减速。我们俩就在原地踏步，边踏边往后退，结果被体育老师发现了……他说，第一次看到原地踏步往后倒的跑法。”
听到这里，靳祈雾也忍不住笑了。
中途去洗手间，她看了一眼微信，最后一条信息是三个小时前发给沈透的：“你在哪？”
然后，沈透没回。
她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最后直接将他拉入了黑名单。
都要跟别人求婚的人了，她还留着他干嘛？
靳祈雾，你真tm傻x。
回到餐桌前，她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没人注意到她手腕上掐出的红痕。
靳老终于进入正题。
他看也没看祈雾，看着对面的靳圣昭说：“圣昭，挑个好日子，你和云依把证领了吧。”
刚刚被活络隋知活络起来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且较之前，更加风云诡谲。
靳圣昭动作一顿，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祈雾。
靳祈雾继续不动声色地咀嚼着食物，丝毫看不出异样。
“我在跟你说话，你看她干嘛？”
“爸……”靳圣昭迟疑片刻，“云依的病刚确诊，她想先治疗……”
靳老不耐烦地放下筷子，打断：“你不是要陪她去国外治病，还要把公司交给阿彻管吗？不领证，到时候他以什么名义接手？你的干儿子？笑话！名不正则言不顺的，谁会服气？”
跟吃了枪子儿一样，一顿输出。
餐桌上陷入一片死寂。
他们好像没有人把祁彻和隋知当外人，堂而皇之地在这“对簿公堂”。
祈雾低头，目光落在面前的锅包肉上。
这盘锅包肉终于转到她面前。
一开席，靳老夫人笑容满面地将最大的一块肉夹给隋知，关切地说：“这是你最爱吃的，多吃点。”
祁彻专心地为隋知剥虾壳，放到她盘子里。
靳圣昭拍着祁彻的背，满意地将他裹挟到怀里。
唯独她，像是被遗忘在角落，无人问津。
对了，自己才是外人。
她靳祈雾，才是目前整个靳家，最大的外人！
她的爸爸不是靳圣昭，是冰箱里的试管。
她缓缓抬眼，扫视一圈，终于开口：“你们谁还记得爸在我妈病床前发过誓，这辈子不会再娶的？”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靳老辩解道：“那只是为了安抚你妈的情绪！你难道就忍心看着你爸爸孤独终老吗？”
靳祈雾心里憋着一口气，关于祁彻的，靳圣昭的，爷爷奶奶的，甚至是关于沈透的。
这会儿，她已没法冷静，也没法就事论事。
只能将积压已久的情绪一股脑儿倾泻而出：“我又没让他孤独终老！他不是一直有祁云依陪着吗？我只是不同意他们领证而已……你们还想怎样？”
靳老怒不可遏：“那对祁彻的妈妈公平吗？”
祈雾毫不犹豫地掷下筷子，决绝地反问：“那对我妈妈公平吗？”
“靳圣昭，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靳圣昭终于出声安抚：“雾雾，先别着急，有话好好说。你爷爷不是那个意思……”
祈雾缓缓压下火气，转头看向他，声音颤抖着问：“那您呢，您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把她叫回来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
自己不敢说出口的话，借着老爷子的口说出来！
还要在这里假惺惺地扮好人！
可是。
她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她的母亲，却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承认自己有私心，但也是他靳圣昭在谢长潇临死前，亲口许下的承诺——不再娶！
祁彻略显尴尬地站起：“雾雾。”
“别叫我。”祈雾冷冷地回了一句，眼中满是疏离。
她不敢直视靳圣昭，只能低头看着桌上的手机，很努力地瞪着眼，不让眼泪流下来。
“行，你们结婚吧，我没有意见。”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开口，“等你们结婚后，我会带着我妈妈回谢家。”
话音落下，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
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落在手机上。
她摁断，挂掉。
手机再度震动。
她再挂，手机再震。
来回几次，倔强，又落魄。
所有人都看着她重复着这个动作。
只有祁彻将视线落到来电显示上。
上面晃着两个字——
沈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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