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单元楼下时，外头也聚满了出来玩闹的大人小孩，有的更是已经开始堆起雪人。
路灯映照里，一眼望去整个世界像被张巨大的白色幕布笼罩。
天空如同被打翻了装着鹅毛的巨大口袋，大片大片的雪花毫无节制地倾泻而下
树木因大自然鬼斧神工装钿成银装素裹，压弯枯树枝。
风雪也在暖照下，染成了淡淡金色，在光晕里穿梭、飞舞，盘旋。
宋时予看呆眼，完全被画一般场景迷住眼帘，眼睛一亮。
甩开Alpha手就要跑进雪地里，却被一把拽回。
“哥哥！”宋时予拧起小脸，焦灼地看人，急的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
“我知道。”伽闻给他拉好羽绒服帽檐戴上，细致扣好帽底两边纽扣固定住。
确保不会因跑动掉下，松开手，温声说：“好了去吧。”
得到准许，宋时予噌地像脱缰的马跑了出去，不过几步后又像是想起什么。
猛地折返回来，抱住高大Alpha就是一啄，水润眼眸里满心满眼只篆刻一人。
“最爱你了哥哥！”
小鸟似的糊完对方口水，便重新跑到雪地里一扑和一些在厚实白雪里打滚的小孩滚到一起。
伽闻站住没动，一月寒风似刀从脸颊刮过，他却无任何刺骨疼痛之感。
唯有脸侧温度还在从皮层透过肌理往血液里渗透。
一片雪花随寒风不顾意愿飘至身前，他伸手接过，置于眼下端详。
在最后融化时轻轻拢掌，不让此消融。
宋时予这边吭哧吭哧和几个小屁孩一起堆雪人。
他蹲在雪地里双手忙不迭地又是掏又是抓，将一堆堆松散的雪聚拢，压实。
到手都冻到殷红发紫，雪人雏形才堪堪呈现。
弄完后他站起身，总觉得不对劲，往后退出半步审视，这才恍然大悟知晓缺什么。
转而一脸坏笑地瞅向手中拿着玩具萝卜的小孩，在对方懵头中一个箭步夺来插在鼻子上。
又在对方要哇哇大叫哭时，掏出张五元大钞捂住他嘴巴。
“好了好了，别哭了啊，哥哥给你钱，给你大钱去买啊。”
小孩胖嘟嘟小脸努起嘴，刚哇开的嘴瞬间瘪了瘪闭上，摸着紫色大钞抓了抓。
看这么好哄，宋时予笑意更甚了，揉了揉他脑袋。
“对这才乖，都快上小学的大人了哭鼻子像什么样子，哥哥这张可以买你这十多个玩具了。 ”
一旁扎着一段段羊角辫的小女孩，好奇地凑过来。
盯着小男孩手中的钱瞧了瞧，皱着眉头认真说道。
“哥哥，你这个钱看起来好小啊，弟弟那个玩具要100块呢。”
“你这个是100块吗？”
“当然了。”宋时予脸不红心不跳地捏了捏小屁孩冻红的鼻子，忽悠道。
“哥哥这个啊，可比100更值钱，紫色的。”
“知道吗，紫色的最值钱了。”
小女孩转了转脑子，手放在唇瓣上点了点：“可是别人都说红色的更值钱。”
宋时予顿了顿:“谁说的。”
小女孩老实说：“同学。”
宋时予眉目染笑，扬起下巴：“那你同学大，还是哥哥大。”
“哥哥你大。”
“那不就对了，哥哥见过世面更多，懂得更多，还会骗你们吗？去去去，玩去吧啊。”
说着，宋时予取下脖颈围巾给雪人围好，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雪，感慨道。
“完美。”
他从口袋拿出手机咔嚓定格，收回的视线半弧形里。
转眸却见Alpha还立在楼檐里。
男人一袭黑色的风衣在这漫天飞雪里显得格外醒目，挺拔身形大衣敞怀，衣袂飞扬。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肩头、发梢，却未扰乱他半分目光。
呼啸风席卷着枝桠，周围来往脚步声，雪压枝头声，人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处。
蜩螗纷扰，好似只有他遗世独立，纤尘不染。
宋时予张合唇瓣，没出声，也是这一瞬，男人倏地抬起头撞进视线
就这一瞬，他心脏骤停。
宋时予脸颊被寒风吹得红扑扑，几缕调皮发丝被呼出的热气浸湿，贴在光洁额头。
短暂愣神半刻后，他滚动喉头，兴奋地跳起来双手交叉朝人挥手，大喊。
“哥哥，快过来呀，快看我堆得雪人！”
“哥哥。”
男生身形与无垠雪景合在一块，深蓝色羽绒服衬得他面容更加白皙。
在单调黑夜中，漂亮又鲜活明亮。
如同透纳画中的那片波光粼粼、泛着银色冷调月光的蓝海，轻而易举便牵住所有人视线。
伽闻站立没动，口袋里，手中那片雪化了。
静矗半刻后，他踏了过去。
眼睫缀上霏雪，宋时予扑簌睫毛，伸手接过不断轻拂他面颊的羽雪。
很轻绵不冷，带着丝丝凉意，每一下都好似情人低语般缱绻吻在前额。
他伸手捧着神明的这场馈赠，放置在手心。
没过一会儿，有人将他从身后搂进怀里，很热，隔着骨肉和心跳，是他熟悉的温暖。
宋时予眼眸亮起，忙不迭转身，侧额示意对方看向面前之物，满是一副求夸奖的神色。
“哥哥，你快看我堆的怎么样。”
“很好。”伽闻只是短暂停顿半眼，又将视线转到眼前心爱之人身上。
抬手替宋时予捋顺额间被风雪沾染的发丝，抽出纸巾动作轻柔擦拭汗渍
给予肯定评价：“是我见过最好的。”
“真的吗？”宋时予被纸巾轻刮的闭上眼，喜的摇晃着无形的尾巴：“比京北的还要好吗？”
“嗯。”伽闻擦拭完，收起纸张放回口袋，轻牵起他冻到骨子缝隙里的手。
在手心焐热：“比京北还要好。”
宋时予嘴角弯起，指尖后扣抓紧：“男朋友真有眼光。”
“冷不冷，手这么凉。”
“是有点冷。”宋时予瞳孔漾着水光，眼尾勾起一抹俏皮。
“不过哥哥替我捂捂就不冷了。”
一旁小女孩正和小男孩抓揪那张五元纸张，见俊美高大的Alpha立马就踩着嘎吱积雪，哒哒凑了过去。
扯了扯衣摆把那张纸币朝向给人看，奶声奶气问。
“大哥哥，这个钱真的比100要大吗？”
“这个哥哥，跟我们说比100大，为什么这么小呀。”
宋时予一听简直要挖个洞钻进去，脸刷地一红。
微微怔然后，脸轻倚在男人肩膀。
指尖轻轻刮了刮他手心。
伽闻见宋时予这窘迫样子，嘴角很轻上扬。
手心轻捂住宋时予眼睛带入怀里，朝小女孩点头道：“嗯，这个哥哥说的没错。”
说罢从口袋掏出张纸钞放在小女孩手中，温声叮嘱：“外头凉，早点回去，别感冒了。”
小女孩拿着红色钞票张大嘴巴，刚要欢呼，不过在瞧见Alpha食指覆在唇瓣示意后。
听话懂事地点头，喜滋滋地一蹦一跳踩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脚印跑回去。
“好了走了。”伽闻松开手，给他重新扣好帽檐。
“哥哥。”
伽闻轻轻捋去他眉间风雪，轻声安抚：“没事了。”
宋时予被这下抓包，一时语塞。
尤其是被掌心覆住片刻的冰凉眼睫，仿若被一股热流顺着眼周神经血液，延入骨子，浑浑噩噩不作动弹。
良久，只得红着脸，反拉对方手往小区路灯下漫无目的走。
风刮起地上积雪，连同上苍刚降下的瑞雪一起白茫茫浮在眼前，模糊视线。
宋时予故意使坏紧贴着男人，把所有重量都压他手臂上，脚步拖沓，一步懒似一步。
“哥哥？”
“嗯？”伽闻轻撑住宋时予俯来的身子，让他身形站直，不至于脚步踉跄。
“哥哥？”宋时予觉察对方下意识的体贴动作，更加笑意盈盈看他。
手臂下的炙热温度从还有些不平滑的掌心纹理袭来，将宋时予冻红的手，完全暖温。
“嗯。”
“伽同学？”
伽闻掌心稳稳踩在厚厚雪地上，回应身旁人不厌其烦轻唤：“我在。”
宋时予睫毛上沾满细碎雪渣，仰起头一错不错凝向Alpha侧脸。
看着对方淡漠冷峻的轮廓，深不见底的眼底，和鸦羽睫毛上同样缀上的霏霏密雪。
两个人就这样绕着偌大小区道路走。
路灯洒下两道高低分明的长影，紧紧依偎密不可分。
“哥哥，你是不是之前就喜欢我呀。”
宋时予手揽在Alpha臂圈里，贴在男人肩侧百无聊赖，突然问。
“...”
宋时予见人不作声，他晃动对方手臂，又开始行使权力。
“啧，哥哥你快回答男朋友的问题。”
“你说了你会听话的。”
伽闻眼睫颤动，有那么几秒，一点声都没有。
良久，平静道：“没有。”
“真的吗？”宋时予有些不相信地拢了拢眉心。
不安分地挤着身子逼迫对方往遮满风雪的桂花树下走。
抬起通红鼻尖，呵出一团白气看向伽闻。
“那你不喜欢，还在教学楼下放信息素帮我哦。”
“不喜欢还收我的纸条？”
“不喜欢还允许我跟在你后面？”
说到此，他眼神狡黠，刁滑追问道。
“还是你当时就注意到我了，对我有好感，是不是当时就有点喜欢我呀？”
伽闻眼睫掀下，抬手挡开头顶枯树枝上摇摇欲坠，险些砸在beta头上的一捧雪，淡淡道。
“只是觉得有只小猫被欺负了有点可怜，就抬手帮了帮。”
“只是这样吗？”宋时予继续赖着不放，窥眼目视前方的Alpha。
在微风裹挟着的白雾里执着问：“真的没有一点点，一点点心动吗？”
“...”
宋时予耷下眉梢：“那，那没有十分，总有五分吧。”
“...”
见男人依旧未答，宋时予轻轻撩拨似的在人手心写字：“三分？”
“...”
“一分？”
还是无言。
“一分都没有啊，可我怎么觉得你当时就是喜欢我呢...”宋时予嘴里喃喃拖动这几个字。
眼睫上残留的细碎风雪，被微风拂过，凝结在眼尾像坠了一滴泪。
伽闻食指微屈轻托住这滴雪珠，不动声色抿化在双指，不答反问。
“从哪里看出来喜欢的。”
“因为你的默许呀。”宋时予仰起小脸，笑着。
“？”
宋时予继续道：“你默许我一直敲门。”
伽闻静静听着，十指相扣的手无序动了下。
人没停。
“你默许我进入你的心，所以我懂你的隐喻，懂你的喜欢。”
说着宋时予大迈一步，探着身子转身面对面，去看Alpha正脸。
“真不是呀哥哥。”
“...”
“真没骗我？”宋时予不死心追问。
“...”
伽闻目光平静，只停在前方一隅白雪皑皑之景。
“好吧。”宋时予舌尖滑了滑牙龈，鼓起脸故作嗔怪道。
“那你还真是活菩萨，到处普度众生呢。”
两人绕完半圈，沿着来时路折返，迎面遇上一群同样出来赏雪的男男女女
皆是穿的厚重，双手还在拢在嘴边呼吸取暖，呵出一片白雾。
其中一人伸手接过雪花，惊叹了句：“还真是南湾十年来第一次这么大雪呢。”
“可不是吗，南湾今年最冷温度也才12度，远远达不到降雪标准，天气预报都播报大晴天，不知怎的这两天就开始突然猛降温，这不雪也就催来了。”
“真怪，冷的人直哆嗦。”
“神也谈恋爱了吧。”
“哈哈。”众人哄笑。
另一人混着笑声，文艺道：“我怎么觉得，倒像是上天为有情人覆的一场白头呢。”
“...”
宋时予擦肩而过时就听了耳，他笑着吸了吸冻到通红的鼻子。
轻轻牵了牵Alpha衣摆，打趣地看伽闻：“哥哥，你头发白了。”
伽闻也侧头看他：“嗯。”
宋时予摘掉帽檐,将头依偎在男人肩膀，笑的眼眸微弯：“我也陪你一起。”
“会冷。”伽闻制止他动作。
身侧人却摇头，拽下帽檐后手勾在他臂弯，紧紧贴上去，一脸坚定道。
“我才不怕，不过伽同学你真的好灵呀，说会下雪就真的下雪了。”
伽闻另只手悄然替宋时予理好快露出皮肤的毛绒帽边，神色淡淡开口。
“猜的。”
温热指尖滑过皮肤留下一道微烫热度，宋时予耸了下肩膀。
搂得更紧，温下嗓子:“猜的都这么准，还是好灵。”
伽闻拢紧掌心五指，迎着一道寒风夹雪，很轻声说了声。
“大概想要小朋友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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