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觉得不甘心被拒绝，庄逍遥忽然取出四只穿了红绳的小青玉环，将它们递到程兰玉和苗姝手边，终究是有些别扭地开了尊口。“这是给孩子们的护身符，请收下。”
还坐着的苗姝，先拿了两枚玉环给程兰玉，又自己拿了两枚，随即起身，和程兰玉一起向祂拜谢道：“多谢昭武天君。”
庄逍遥向她们微微颔首，随即扯起祝琉璃未被护身甲笼罩的袖子一挥，将她们送回了人间。下一波入侵魔神就快到了，他们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
次日一早，程兰玉神清气爽地爬起来，抱着化神花进了厨房，将它们煲成一锅花汤——期间还把试图帮忙烧火的晓忠行轰了出去，让他赶紧去操练族兵。
晓忠行感到茫然：“不是，玉儿，你忽然撵我去操练族兵干什么？”
程兰玉便对他说了昨晚的梦，又道：“你说，能让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昭武天君，都会深感疲惫的敌人，能好对付么？等到神明们都累了，下一个战事紧迫期也就要到了，我可不希望看到家里人因为缺乏训练而消失！”
“还有。”她说到这里，又特地提醒了一句。“你还记得，韬光君是如何受伤的吗？”
“当然记得，不就是被魔神砍了嘛。”晓忠行挠了挠头。“这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人族已知的大魔神王中，没有一个能对神明造成那样的伤害。”程兰玉见他不知所以然，立刻严肃了起来。“我怀疑，那个名叫分浪的大魔神，是来自他方的新生大魔神王。”
“那是得加强训练。”晓忠行听完她的分析，立刻一溜烟跑走了。“他方的魔神都凶狠着哩……你记得叫两个人帮你啊，别什么都自己来！”
我又不是菟丝花……程兰玉在心里碎碎念。虽然她是纯术师，但也没有那么脆弱吧，她这个武夫伴侣怎么好像总担心她会受伤？
等她煲好了汤，徒手端着砂锅回了饭厅，就看到不请自来的苗姝已经在饭桌边坐了，面前还摆着一只很大的食盒。
苗姝一看到她，立刻伸手挥出藤蔓，将那只砂锅卷到桌上稳稳放好，吐槽道：“兰玉啊，虽然你是地系，天生免疫大部分伤害，但也不能这么粗糙吧，端这么烫的东西都不用隔热布的？”
“啊？”程兰玉闻言，深感诧异。“你们是会被烫到的吗，我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我知识少，搞不懂哦。”苗姝打开自己面前的食盒，把盒中八个菜碟全部掏出来，在桌上摆了个‘八角星’。“兰玉，不知怎的，我一想到自己要当娘了，就紧张得吃不下饭……你知道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啊。”程兰玉从桌子底下的碗架上拿出两只碗，一只给苗姝，一只给自己，很平静地陈述道。“凡人第一次做某事的时候，一想到要面对未知事物，就有可能会觉得紧张，这很正常的。没关系，今后习惯了就好了。”
“说的也是。”苗姝舒了口气。“我真的是……你知道吗，我早上过来的时候，听到主家族人在墙根底下说，希望能有两个少主。开什么玩笑，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雌一雄，他们真的是一点也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程兰玉听得摇头：“主家这是想择优立储呢。阿姝，苗氏是怎么决定继承人的？”
“揽春苗氏比较粗糙啦，都是丢块地给人种，谁种得好谁当家。”苗姝从桌子底下给程兰玉和自己拿了筷子，叹息道。“唉，但是这也不公正啊。有些不讲究的混账东西，总去破坏别人的地……我从前那块族田里的地灵，就是被人害死的。”
啊？程兰玉大为震惊，震惊到失去了声音。怎会有人为了成为族长，就去杀害无辜的地灵？一旦地神和地官发现，某地的地灵突然遇害了，祂们可是会给这颗星球降灾的啊！
“哎，大清早的，不说那晦气的了。”苗姝见程兰玉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立刻从桌下摸出一只汤勺，给她盛了碗热腾腾的花汤，岔开了话题。“我刚才又去了朝露观一趟，你猜我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程兰玉配合地问道：“看到了什么呢？”
“一个测字摊子。”苗姝拿出了一张写着‘荣’字的纸。“摊主是个白发女行者，一见了我就说我们有缘，要与我免费结缘。然后我就写了这个字，想测一下我的孩子会拥有怎样的人生。”
程兰玉探头看了看那张纸。“所以，那位尊者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苗姝确认她看清了字后，收起那张纸，无奈地笑了笑。“尊者说，我们都会如愿以偿……我孩子的人生，能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姓晓。”
“唔，听起来很有意思，等下我也要去测。”程兰玉吹凉了汤，仰起头，将那碗汤一口闷了，如是说。“来，先吃饭。”
“哎，好。”苗姝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乳猪，随即大快朵颐起来。“嗯——彦子炖的乳猪真不错啊，快，你也尝尝看！”
程兰玉尝了尝那块肉，点点头，没有接话。真意外啊，彦族长居然还会下厨……不过，既然他愿意做饭，或许，他和阿姝的关系，也并没有阿姝认为的那么寻常呢。
但她没有说这些话，而是静静地和苗姝一起吃完了早饭，又提着砂锅折回厨房，陪今天负责做饭的几个神修女切了会儿菜，嘱咐她们记得往菜里搁茴香，就上寝屋去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跟着苗姝出门，去朝露观寻那测字摊子了。
这测字摊的主人，正是乔装过的独孤芳讯。就在一个月前，她得了地神让她在此等待神之子降临的令，活计也都被新来的年轻同僚们抢了，无处可去，只好在这朝露观前找了点事做。
但她也不是什么人都接待的——为避免与她无缘的人，上前来与她开启新的缘分，她特地给摊位下了隐身咒。下咒之后，唯有真正需要解惑的人，才能看到她和她的摊位。
比如说，就在今天早上，族长夫人恰好在此写了一个‘荣’字。在那个瞬间，她窥视到了这位的命运，如果中途不出波折，这位会有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未来。
只是，这位原本是无子的……没别的原因，人之子诞生于欲爱，无欲之人又怎么会有子女？族长夫人就算了，族长也是奇怪得很，居然一直都没想过要正经圆房的事情吗？
就在她昏昏默默时，忽然有人走到摊位前，轻声唤了一声‘尊者’。她抬起头看去，就见面前已站了一位生得清秀雍容，衣着朴素的神修女——正是程兰玉。
这是个善者。她这样想着，取了一张方纸，将它放在桌面上，推到程兰玉面前，又往她手里递了一支裹了一条粗布的炭笔。她喜欢好心人，地神也喜欢好心人。这样的好心人，会想知道些什么呢？
就在她放飞思维时，程兰玉已经写好了字，将纸片推回到了她面前。“请问尊者，我的孩子会成为怎样的人？”
独孤芳讯垂眸看去，见纸上赫然写着个颇为娟秀的‘宝’字，顿时就清醒了起来，起身拱手道：“善哉，善哉！宝者，深屋之玉也，缘主之子女，皆为如尊如宝，身怀极大殊胜之福运者呵。”
程兰玉傻眼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才能被出世行者认为是‘如尊如宝者’？
“缘主莫惊，请听详情。”独孤芳讯伸手往她身后一点，给她变了一把椅子出来，示意她坐，又拿起炭笔戳了戳那个‘宝’字。“缘主最近可是向神明求过子女？神人者，天生非凡，但降于世，自带气运，故必有作为。”
“可是……”程兰玉忍不住打断了她。“这气运太大的话，真的不会对孩子不好吗？”
在当下神修的观念里，气运太大的人，多半一生坎坷，那些扛过来的，一般都会成为强者，而抗不过去的那些，可就多半要一生凄苦了啊，她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去经历这些！
独孤芳讯沉默了下，抬手从袖子里摸了摸，拿了个对半嵌合的地神令牌给她，对她说：“天机不可泄露，送您一点赔礼，不成敬意……不过，您所担忧的事，并不会成为现实，还请安心。”
大概不会成为现实吧……大概吧。独孤芳讯有些心虚地想着。这位是第一次要孩子，那三位也是第一次给信徒送子，谁知道祂们会不会用力过猛，直接造几个新神出来？
程兰玉听到这说辞，倒是稍稍放下了心，缓缓呼出一口气，双手接过那枚令牌，向独孤芳讯微鞠一躬，道：“多谢尊者开解。”
“缘主客气。”独孤芳讯向她还礼，随即施法卷起摊子，原地消失了。“他日再见时，还望缘主能予某一碗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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