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贺厉的陪伴，一向睡不踏实的禄爻，几乎每晚都能获得好睡眠，
直到今天，
沉睡中的禄爻猛然睁眼，
是毫无预兆的、也是毫无缘由的。
她下意识的摸向身边，只见贺厉安稳的闭着眼，
手臂正环抱在自己的腰间。
禄爻拧着眉，心绪不宁的起身，
贺厉下意识的睁眼，“怎么了？”
“我去趟洗手间。”禄爻轻吻贺厉的薄唇，安抚着他再度睡下。
随后，悄悄去了专门用来卜算、祭拜的房间。
她径直走到尽头，打开窗，
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
点燃的了一根烟，站在窗前。
“喵。”经常睡在神龛中的月亮，突然一跃而下，
又灵巧的跳到禄爻眼前，用小黑爪子勾着禄爻的手。
“师姐？”山雷轻声细语的在门口唤了一声，
“嗯。”禄爻应了下，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
毕竟她从小和山雷一起长大、一起学习，
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有的时候比有血缘的双胞胎还要灵敏。
“要卜卦么。”山雷欲言又止，他做了个很不好的梦，
睡到一半突然惊醒后，发现前几天抓的小伙伴，也不翼而飞了。
他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实在睡不着的他，本来想着出来喝杯水，
却隐约闻到师姐专属香烟的味道。
“嗯。”禄爻熄灭了烟，转身去了浴室，
沐浴、换衣、熏香……
“树深深、草生生、凄凄切切……”
“风摇摇、雨晃晃、惨惨戚戚……”
“老祖在上、弟子不孝；今日斗胆，拜求一果；不问来路、只求去往。”
一席素袍的禄爻，脊背挺的笔直，
虔诚的跪拜在神龛前，黑瞳紧盯着落地的铜钱。
往复六次，禄爻的眉越拧越重。
“天山遁。”
“天山遁？”山雷愣了一下，惊慌的上前，
禄爻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这么差的下下卦。
“浓云蔽日不光明，劝君切莫出远行，婚姻求财皆不利，提防口舌到门庭。”
禄爻反而松了口气的将铜钱收起，却不似往常那般立刻起身，而是调整了姿势，重新跪好。
“师姐！”山雷有些着急了，他虽不会卜卦，但是基本卦象的好坏和影响还是大致知道的，
这天山遁属下下卦，不论轻则重则，都极有可能危及生命。
“静心。”禄爻轻声呵斥，然后对着神龛念起经。
山雷急得不行，想要报告回山上，但是没有师姐的允许，他也不能打小报告，
只能跟着师姐，跪在她身后，跟着打坐。
直到太阳初升，淡黄的光洒进屋内，落到神龛上，神龛泛起金光。
禄爻起身，清朗娉婷的立于神龛前，
平日里黝黑的瞳孔，此时也映射出金光。
“师姐，有没有可能卦象有问题。”山雷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有多荒唐，
玄琼玉宇的小神算子——禄爻，
十五岁开始卜卦，至今无一偏差。
“今早的事，只有你知我知。”
禄爻朝着神龛行拜礼后，又开始上香，声音还带着虔诚的静。
“可是，师姐！”山雷越想越急，师姐越是这个样子，就越代表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别怕。”禄爻走到窗前，安静的吸烟，
素白的身影笼罩着浅金，随着白色烟雾，逐渐模糊，
连带着将声音也吹向好远。
这句话像是安慰山雷，也像是暗示自己，
明知命数不会就此完结，却还是会对伤害感到畏惧，
即便卦象再准，却也挣脱不了意外。
“我今天会一直跟着你的。”山雷势必要寸步不离，
“嗯。”禄爻淡淡的应了声，
“我把泽火叫下山来吧。”山雷又不安的掏出电话，
“嗯。”
“我顺便给师父打个电话吧？”山雷试探的问，
“嗯。”
“要不，我问师兄要点什么药吧？”山雷紧张的流汗，
“师姐，一会我就叫坤子过来！”
“要不要给你准备个法器之类的？”
“师姐！还有……”
禄爻深吸了口回笼烟，带着盈盈的笑意转身，“山雷。”
温柔的声音像是一只轻和的手，将慌神的山雷定在原地，
他深深低着头，身侧的手竭尽全力的攥紧，生怕被师姐看到颤抖的不安。
“过来。”禄爻熄灭了烟，看着眼前的大男孩，
山雷还是下意识的挪动脚步，走到禄爻跟前，“师姐。”
豆大的泪随着话音一起落下，一直像大家长一样照顾禄爻的山雷，
此时却变回了与禄爻同岁的大男孩、禄爻的小师弟。
“多大了，还哭鼻子。”即便是句玩笑话，禄爻也是轻轻柔柔的，
她抬手将山雷的眼泪抹去，“虽然迷信不好，可是我们玄琼玉宇的人，都信命数。”
“嗯。”山雷红着眼眶强忍眼泪，
“但是，事在人为，对不对。”禄爻将自己的铜钱交给山雷，
“我不要！”山雷惊恐的推脱，这幅铜钱从禄爻上山时就陪着她，每一卦都是这幅铜钱卜算的，
师姐走到哪里都要带着的，对于卦师来讲，铜钱就是她的命。
“暂时替师姐保管，好么？”禄爻也不强求，只把铜钱举到山雷面前。
“师叔公、师父也没办法么？”山雷接过铜钱，紧紧的攥在手里，
“这一遭、没人能替我走。”禄爻摇摇头，双眼含笑的摸摸山雷的脑袋，“惊动了他们，反而会更麻烦。”
她怎么忍心让两个花甲老头出面，代表玄琼玉宇的扳指已经带到了她的手上，
这一劫能不能顺利躲过，就当做是考验自己有没有资格掌管禄氏吧。
“师姐，你不会……对不对。”山雷最终也没有说出那个字，
“接下来，我说的每句话，你都要记住。”
卦象还有些许生机，禄爻不会坐以待毙，
但是她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是，师姐！”山雷点点头，等待师姐发号指令。
交代完后，禄爻满意的抱了下山雷，
她记得山雷从小就比她长得快，
自从长大后，她好像好久没有好好抱抱这个弟弟了。
“师姐……”山雷抱着就不撒手，仿佛下一秒人就会不见一样，
“我饿了，”禄爻拍拍山雷的背，轻声哄道，“早上吃点好的吧。”
“是！师姐！”山雷将铜钱揣到胸口的位置，急匆匆的冲向厨房。
直到屋里再次只剩禄爻的一个人的时候，
她静静的凝视着神龛，声音喃喃，
“父亲会保佑我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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