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和技术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找到血吸虫病的原因、直到如何治理血吸虫病,都是技术上可以解决的。但是治理血吸虫病,需要的是在一个地区全面推动治理。需要有强力的行政能力。
即便是公孙尼子这样德高望重的学者,在这件事上也是无能为力的。
控制流行疾病,知识、药物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社会组织能力。
那一次消除血吸虫病,靠的也是伟人的关注,朝廷的指挥、地方推动和全民运动。
那一次消除血吸虫病,张诚没有什么记忆,就只记得两首诗。
但是在张诚的记忆里,有一次全球横行的大瘟疫,张诚可太清楚那一次大瘟疫,华夏是如何应对的。
虽然最后在内外压力之下,停止了对瘟疫的管控,有一点功败垂成的味道,可是毕竟赢得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保护全国上下三年之久。
那一次活动,虽然很有争议,但是从传染病管控原则上看,是再一次验证了传染病三原则的有效性。
而在那之前,人类对抗天花、对抗黑死病的经验,一次又一次证明了这种运动的有效性:
能有效控制,就能在少死人的情况下,把疫病消灭掉。
如果不能有效控制,就像黑死病一样……那就眼睁睁看着数以千万计的人横死,一个有一个城市消亡。等死的人足够多,传染途径也会阻断。
无论如何,对抗瘟疫,靠的并不是知识、技术,而是勇气、能力。
这并不是公孙尼子所长。
所以张诚直接给公孙尼子泼了一盆冷水。
公孙尼子的表情变得很难看。哪怕是再严酷的学术争论,张诚都没有如此不给自己面子。此时此刻,却直接说“你做不成”。
就真……这么瞧不上文科生吗?
“校长不要生气……是这种流行疾病的治理,需要对全境进行管控,集中全部力量,消灭蛊虫、断绝其传播,收容感染者。哪怕有一点松懈,哪个环节有漏洞,给蛊虫留下一丝缝隙,都会死灰复燃。校长学究天人,更可以带着弟子们进行大量的研究,能想出很多方法,但是这些方法的落实,仍然需要官府出面。甚至一郡一县的官府都不能彻底断绝这种疫病……唯有……天子亲自掌管此事。至少是要奉天子令,能够调度管理全境的郡县。”
“太子?”公孙尼子问。
张诚点点头。
“蛊虫之害危险太大,太子亲自负责此事,太冒险了。”
“当然。”张诚并不否认。防疫永远是风险巨大的。防疫人员就是把自己置身于险地。
公孙尼子仍然有点不甘心。
“如果我要去疫区,秉直你有什么建议?我需要做哪些准备?”公孙尼子问。
“沈荃的橡胶厂有硬底橡胶靴。在疫区一定要全城穿着这个,绝对不要弄破。穿上厚实结实的外套——最好是橡胶防护服,戴上橡胶手套。最好也带上口罩。不要接触河流湖泊的水。在疫病区域不要饮用当地的水……病人多的地方,一点都信不过!要寻找远离患者多的地方找水——选择洁净处重新打井取水。喝的水洗澡用的水一定都要烧开再用!小心当地的食物,我建议全程吃军粮和罐头,别管好吃不好吃,保命要紧!总之,就是不要碰当地的水、不要碰当地的食物。不要被蚊虫叮咬!”
公孙尼子一笔一笔记录着。
“携带一些玻璃瓶玻璃管,在当地做好取样。找到蛊虫,做好标本——可以问徐仙人找一下哪些药水能保存虫类标本。找徐仙人和陈破甲问一下,有没有杀灭虫类的毒药——能杀灭虫类但是对人畜无害的。最好对鱼也无害的……”
“找到蛊虫,就尝试用各种药物来对付蛊虫,看看哪一种方法有效。”
“我听说博物学者认为蛊虫和当地钉螺有关,这个线索可以追下去,弄清楚蛊虫和钉螺有没有关系?找到杀灭钉螺的方法。如果蛊虫必须依赖钉螺才能成长,那杀灭钉螺以后,蛊虫也就无处藏身了!”
“研究当地人的生活方式,看一下生活方式是如何导致疫病泛滥的。提出如何改变生活方式才能阻断这些瘟疫……”
张诚就不停的说。公孙尼子仔仔细细的记录,一直说到口干舌燥,这才停下来:“我所能想到的,大概就这么多,深入疫区的人要像军队一样自我约束自我管理,严格纪律,绝对不要越界,只要都能做到,就能避免染疫。只有保住自己,才能真正对抗瘟疫。”张诚目光灼灼。
公孙尼子将桌上的纸张折叠在一起,揣入怀中。
“校长。”张诚抓住公孙尼子的手臂。
“很重要的文件,我当然要收藏起来,找弟子们编辑以后,也许可以流传后世。”公孙尼子说。
张诚当然不在乎一份对话记录流传出去,却仍然不放手:“校长,瘟疫凶险,如果校长舍身犯险,也需要思虑周全,要慎重!”
“我晓得。我又不是二杆子!”公孙校长笑着答应。
张诚回到桌子后面,扯过一张纸来,蘸饱了墨汁,草草写下一行字,恰是《送瘟神》的第一句,只是把“华佗”换成了神医。
这行字行草交杂,墨迹淋漓。这是一首着名的格律诗的起始两句,此时此地,这两句最是令人心绪不平。
公孙尼子也需要努力才能辨识得这一行字,低声念出来,却说:“秉直倒是写得一手好字,就只是如同符箓一样难以辨识啊!”
“校长,无论您想如何,涉及到疫区的事情,您要有所行动,务必提前知会我一声,我来为你做些准备……”
公孙尼子看了张诚一眼:“自然。”
沉默片刻,公孙尼子一声叹息:“读书弹琴一辈子,一无所为,老了老了,再不做点实事儿,这一辈子就虚度过去了!”
墙角的张小花看到两人已经谈完,显微镜已经用完,就走过来收拾,装好显微镜,用一块甘蔗纸擦拭了镜片上的墨迹,把玻璃瓶收好。扣好箱子:“父亲,没事我就回去睡觉了!”显微镜是张小花的玩具,却是轻易不准许别人碰触。整个侯府就这么一套。
公孙尼子揉了揉张小花的头:“这孩子还得几年才能上大学,是来张村还是留在巩邑啊?想好了没有?”
“我想去西海城。”张小花摇了摇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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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都知道吧?本章就先引用两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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