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杳闻得众人憋笑的声音，知晓自己定是十分狼狈，下意识便往外跑。
越罗追上前去，为她拍拂去头脸之上的白粉，杨复也跟着追出，给阿杳赔礼道歉。
毕竟是年三十，阿杳也并非是揪着不放之人，得了越罗授意，便先行回房将自身打理干净。
越罗决意将年夜饭做出些大黎没有的花样，菜谱便按着原有时空所有的菜式罗列。
白果莲子乌鸡汤、酒酿清蒸鸭、锅烧鲈鱼、东坡肉、糖醋排骨、清汤羊肉丸、酒醉河蟹、麻婆豆腐、栗子扒油菜、酱汁莴笋、鲜蔬天妇罗、醋溜白菜。
鸡鸭鱼肉打头，时蔬收尾，口味浓淡相得益彰。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此时若是站在京都最高的楼塔之上远眺，可见楼阁错落檐牙高衔。
星罗棋布的华灯繁锦被轻风揉碎化作点点微光，连同天边散起的星子徐徐荡漾。
自城池腹地喷薄而出的那抹明亮且温暖的橘红，连同远山脚下的稀疏明灯汇聚成为一片金色的砂海，向着漂浮银紫色流云的天边涌去。
古城既往的肃穆，便在这砂海的涤荡之下一点接着一点化作柔和婉约。
不知是千百户人家中的哪一户，率先将鞭炮燃放，第一声爆响之后，便有了绵绵不绝的千万声。
未曾偃息的鞭炮声中，喧天的锣鼓随即响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百姓的笑闹声。
除去幼年享受过几回像样的年味儿，越罗头一回听闻这般热烈的庆贺声。
厅中悬挂的八角玲珑灯轻轻转动，如昼的灯火下，精致的菜肴摆上圆桌。
“坐。”越罗示意干站着的左瑾瑶等人落座。
越罗话音落下，便只有君迁子坐下身来。
沈嬷嬷面露难色，君迁子按理来说算是客，可她们这些下人……
“夫人，这不合礼数，主仆怎能……”
斟酌一二，沈嬷嬷终究还是开了口。
只是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见戮青苏被八角玲珑灯垂下的穗子影遮黑了半边脸。
“夫人让你们坐你们便坐！”
戮青苏发话，谁人敢不从？
待得众人坐下，戮青苏这才从容不迫地入座。
一张圆桌，戮青苏、越罗加上君迁子、左瑾瑶、阿杳、沈嬷嬷、杨复、钱峰、孙瑜、卫彰，刚好围满。
与戮青苏同桌吃饭，众人皆有几分拘谨。
“不必紧张，督主又不会吃了你们。”越罗见杨复等人战战兢兢，阿杳更是紧张得不知手脚往哪里放，不住笑道。
这么坐着也不是办法，得有人打破僵局啊！
越罗将目光投向了左瑾瑶，朝她使了个眼色。
左瑾瑶心照不宣，站起身来端起碗盛了几个汤饺。
君迁子随后也站起身来，专捞他自己包的破皮饺子。
越罗见状，笑道：“迁子神医，灌满了福气的饺子你可别全捞走了，给我们留点儿。”
君迁子闻言朝越罗微笑点头，又往碗中捞去两个完好无损的饺子，将汤勺搁下后十分贴心地将勺柄转向了沈嬷嬷道：“沈嬷嬷，请！”
君迁子是客，沈嬷嬷自不好推辞，只好拿起汤勺。
越罗见众人逐渐自如，这才安心动筷。
奈何圆桌不小，越罗手短，许多放得稍远的菜肴她竟是够不着。
众人吃着吃着察觉饭桌上的气氛不太对劲儿，尤其是坐在戮青苏身侧的君迁子，每当戮青苏伸长了手去给越罗夹菜时，他便觉着自己被笼罩在一抹无名的阴影之下。
“还想吃什么？”戮青苏将煎饺放进越罗碗中，轻声询问，未等越罗回答便又给她夹来一块排骨。
越罗吃着煎饺，待戮青苏将排骨夹进她碗里，只将碗口遮住，道，“你莫要光顾着我，也顾顾你自己，你再不吃菜食便要凉了。”
阿杳眼见戮青苏对越罗说话轻声细语，不知越罗同戮青苏说了些什么，戮青苏闻及竟是稍稍勾了勾唇角。
那日在书房不慎撞见的场景突然窜进阿杳的脑海，她突而觉着有些不能正视戮青苏了。
“阿杳，你的脸怎么红了？”坐在阿杳身旁的沈嬷嬷眼看着阿杳的脸刷地一下蹿红。
“啊？”阿杳后知后觉，赶忙端起碗筷将碗里头的饺子塞进嘴里以作掩饰，“我觉着有些热。”
“咯嘣——”
阿杳自饺子里吃到了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众人包饺子时塞进的那枚铜钱。
“原是阿杳来年最有福气。”坐在阿杳另一侧的杨复见了阿杳手里的铜钱，对众人笑道。
众人纷纷向阿杳祝贺，阿杳的脸不知为何更红了。
待其乐融融地将年夜饭吃完，越罗便说要先去将买来的烟花点放。
众人便又一道去了正院，杨复、卫彰将烟花搬来，钱峰、孙瑜点起引线，戮青苏却下意识地将越罗稍稍往身后挡了挡。
“嘭——”
一点光晕拖着长长的尾迹奔向夜幕的怀抱，在其中绽放，分崩化作千万束绚丽的光色。
光色交错，催生出一簇簇形态各异的花团，花团在戮府上方以急速更迭，瞬息万变的极致绚烂将整座庭院映衬得宛若仙址。
越罗仰头看着烟火，鸦睫掩映，她的星眸当中，璀璨远胜过周遭肆意飞溅的绮丽。
“真好。”越罗笑着喃喃一声。
“是啊，真好。”戮青苏未曾去看烟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越罗回过头来，迎上戮青苏的目光，与他十指相扣，笑得足以令天下男子倾心。
她轻轻道：“有你真好。”
戮青苏深觉，他长久怀恨的命运，终于眷怜于他。
天底下的女子，再没有比眼前的人儿更好的了。
他将越罗揉进怀里，说出了那句他在某个深夜自越罗口中听闻的话——
“阿罗，我爱你。”
“嘭——”
震耳欲聋的烟花绽放声中，越罗呆愣了片刻。
她抬起头来，看着戮青苏：“你说什么？”
“我说……”戮青苏倾下头来，吻上怀中人儿的唇，“我爱你。”
空中的烟花开了又灭，一片旖旎当中，越罗的心跳先是突地一止，随后愈跳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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