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邱冷凝难得起的晚了些。
说是晚了些，其实也是天刚微微亮而已。
只是以往邱冷凝会醒的更早一些罢了。
至于醒的晚了些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昨晚喝多了酒的关系。
印象中，好像墨雅安还是给自己又沏了了一壶醒酒茶，喂自己喝了一些，但是那时好像已经是醉了，迷迷糊糊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记不大清了。
想要起身，却觉得手臂上很沉，侧头一看，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身上，肩膀处枕着个头。
邱冷凝从没和谁这么亲近过，就算是和师兄弟们睡在弟子房的通铺上，也没挨得这么近过。
急忙起身，将肩膀上的那个头轻轻放到枕头上，仔细一看，是墨雅安。
他还熟睡着，脸颊褪去了昨晚的微醺，又变成了原来的青白，只是肤色虽然有些吓人，翕动的睫毛和水润的嘴唇倒是让他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尤其是他的唇色，以往都是浅淡的，现在却殷红如血，也许是因为昨晚喝了酒的缘故。
邱冷凝轻轻拍着墨雅安的肩膀，“醒醒，我们该启程了。”
墨雅安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一道缝隙，眯着眼睛看邱冷凝，抬手揉了揉眼睛，这一揉，倒是揉掉了两根睫毛，落在颧骨上，很是显眼。
邱冷凝伸手去擦，墨雅安哼了一声，像是赖床的猫，又闭上了眼，转过头去，似乎是睡的迷瞪了，不愿意起床。
邱冷凝叹了口气，只能再去推他，这一推，手触摸到了他散落的黑发，触感……很软。
邱冷凝手指捻了捻，这发丝又细又软，和自己的很不相同，有点儿像……师兄曾经从外面抱养来的那只猫……
雅安被推了两下，才又翻过身来，邱冷凝才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起身来，“天要大亮了，还是赶紧出发吧。”
雅安这才清醒过来，点了点头。
邱冷凝下床穿上鞋袜，雅安也跟着下床穿鞋袜，站起来跟在邱冷凝身后，半眯着眼睛走。
邱冷凝觉得好笑，他的衣衫都没整理好，就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只好把他按回床上坐着，拿了盆去给他打水洗脸，又从镜台上取了梳子，给他用缎带束了发，整理好衣服。
再去将自己收拾一番，回到房间一看，墨雅安居然坐在床边，歪着头又睡着了。
叹了口气，邱冷凝又拍了拍雅安的肩，“醒醒。”
雅安揉了揉眼，站起身来，邱冷凝微蹙着眉，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又被揉搓掉了一根，赶紧伸手去拉他的手，“别揉了，再揉就秃了。”
“嗯？”雅安不明所以，什么秃了？
邱冷凝只好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快走吧，再不走，杀手们都醒了。”
雅安不明白邱冷凝说的是什么，就询问识海里的小梦，“刚刚邱冷凝说的什么要秃了？”
小梦笑着说，“是睫毛，”见雅安有些错愕继续说，“哎哟，大人，邱冷凝大概已经喜欢上您了，您就揉掉了几根睫毛，他就受不了了，啧啧……您这副身体还没以前那几个世界的好看呢，他就迷成这样……啧啧。”
“哎哟，你也太狭隘了，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只是因为对方好看呢？真要喜欢一个人，长成丑八怪也爱啊。要是讨厌一个人，就算美成天仙也是恶心至极。”雅安觉得小梦刚刚的言论有失偏驳。
“切，”小梦才不相信雅安的话呢，“我才不信呢，要是应龙大人变成个丑八怪，我才不信您还能喜欢的上来。”
雅安不想和小梦讨论这些，毕竟小梦只是一个小鬼，懂什么是灵魂羁绊？
“不过大人，您和邱冷凝现在都是17岁的少年，日后外貌和形体还会发生变化的，到时候……咳咳，您还是做好心理准备比较好。”小梦还是提醒了一句。
因为看这个世界的资料……
嗯……
“什么意思？”雅安被小梦的话整的有点儿担心起来。
“就是……嗯……您的这个身体啊，随着修习魔教功法，会越来越妖孽的。”小梦翻看了一下后期雅安的样貌图。
“妖孽？”雅安对这个词语的理解，停留在动物修炼成妖的程度，用这个词形容一个人……是怎么个意思？
“大人，您照过镜子么？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么？”小梦问雅安。
“还没有。”雅安不知道小梦的意思，难道说自己的长的像妖怪？
还没等雅安有机会去照镜子，邱冷凝已经把雅安领到了马厩旁，将自己的马牵出，扶着雅安就上了马。
“会骑么？”邱冷凝问雅安。
雅安坐在马上，想了想，他是会骑的，但墨雅安应该是不会骑的，所以只能轻笑一下，“没骑过。”
邱冷凝听完，便利落的翻身上马，坐在雅安身后，双臂包裹着雅安，牵住缰绳。
硬是将雅安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让他没有坠马的可能。
“呵……这若是个姑娘家，肯定就要非他不嫁了。”雅安在内心吐槽。
“咦！大人，您虽不是个姑娘家，也是非他不嫁了啊……”小梦吐槽 。
“谁非他不嫁啊？为什么一定是我嫁？怎么不是他嫁？”雅安愤愤不平。
嗯……如果让应龙大人嫁，他大概也是会嫁的……
小梦没敢说，但事实应该也是如此吧……
“坐稳了。”邱冷凝说了一句，猛的一抖缰绳，白马便感应到了邱冷凝的指令，撒腿狂奔出去。
天刚大亮，罗城的大街上还没有行人。
邱冷凝说的对，趁天色刚亮，确实适合早出发。
从罗府出来，白马一路狂奔，在罗城无人的大街上跑过，直接上了罗城外的土路，一路向西，便能到达徐镇。
只是从罗城到徐镇，骑马要走半日多，如果路上没有阻碍，应该在午后就能到达。
路途不算太远，罗家也早就在他们的马匹上放好了吃喝用度以及备用药品，就算他们耽搁了行程，也够一两日的风餐露宿了。
也幸好有罗府提前准备好的干粮，因为他们虽然出门够早，可那些没得手的杀手也早就在路上做好了埋伏。
罗城他们有所忌讳，但罗城到其他附近城镇的路途，他们却都做好了埋伏，无论邱冷凝和墨雅安会迂回去哪个城镇，他们都早已做好了准备。
且因为邱冷凝和墨雅安的功夫，他们都已经见识过了，明着来既然打不过，那就只好用暗招了。
反正他们这些杀手本就上不得台面，又不是那些名门正派，非要明着摆明身份。
作为杀手，只要能达到目的，能杀掉任务目标，便能拿到钱财，管他怎么杀的呢？
邱冷凝自然是欠缺的就是江湖经验，不懂得江湖险恶，这一路狂奔，竟然没有想过会有人设陷阱。
于是当白马的腿被绊倒的时候，邱冷凝和墨雅安都没反应过来。
更确切的说，是邱冷凝没反应过来。
雅安当然从小梦那儿已经提前知道了，可他并不能跟邱冷凝说，只能暗中提防一下。
所以在白马被纤细的绳索绊倒的时候，雅安就顺势向右滑落。
邱冷凝本就是搂着雅安的，雅安这一歪，自然是带着邱冷凝一起从右侧滚落。
雅安顺势暗中使力，带着邱冷凝往右侧杂草丛生的土坡翻滚，装作是惯性使然的缘故。
墨雅安就算再瘦，也是个成年男性的重量，邱冷凝冷不防当然也是被带着一起翻滚了一段。
也因为这翻滚，躲开了暗中射过来的箭矢。
邱冷凝好容易停住了彼此翻滚的势头，回头一看，自己的白马受了惊，已经跑走，原本他俩落马的地面上，扎满了箭矢。
邱冷凝庆幸自己的那匹马是师父给自己挑选的，灵性十足，算是反应够快，没有被那些箭伤到。
而自己和墨雅安也因为滚出这么远去，也没受伤。
雅安先是推了邱冷凝一把，算把邱冷凝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急忙站起，拔剑摆出了防御姿态。
雅安也是从一旁抓起了一把石子，掷了出去。
藏身暗处的杀手们，纷纷从树上跃下，拿着刀剑冲了过来。
而还在树上时刻准备再暗箭伤人的，则被雅安用石子打中了肩膀穴位，都是酸麻中从树上掉了下来。
邱冷凝则是已经和那些冲过来的杀手交手起来。
雅安本打算躲在邱冷凝身后，躲过这波就好。
可惜邱冷凝已经被四五个人包围，是不可能顾及自己了。
雅安无奈只能玩起来躲猫猫的游戏，不断在树后躲来躲去。
可那些杀手也不是善茬，不可能总是轻易被雅安戏耍，且他们也反应过来，雅安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弱。
若是真的武功不济，怎么可能他们三四个人都砍不到他，还好似被戏耍一样？
雅安无奈，只能借着一人刺过来的剑，向后仰倒，然后手上银针掷出，扎在了他脖颈上的大穴上，夺过了他手里的剑。
邱冷凝见雅安被三四个人追进了林子深处，终于是着急了，长剑终于带上了杀伐之意。
在围攻自己的那四人再次向自己看来的时候，邱冷凝紧抿着唇，长剑向前猛刺，正中那人的心口。
身后劲风袭来，邱冷凝借着刺中面前那人的势头，双腿猛然蹬地，侧身看准后方那人砍过来的刀，双足夹住那卧刀的手腕，迅速旋转身体。
随着他的翻转，身后那人握刀的手被扭的生痛，立刻松了刀，可也被带倒在地。
邱冷凝却没有和那人一样跌倒，双脚稳稳落地，刺出的剑也被大力收回，只一个转身，那柄剑就插入躺倒在地的那人胸腹处。
另外两人立刻举刀砍来，邱冷凝却飞速将剑拔出，带着身下那人的鲜血和雄厚内力，转身就是一剑挥出。
那两人立刻被带着剑气的血珠击中，向后飞了出去。
邱冷凝没有停留，足尖点滴，运起轻功，就往林子深处去，寻找雅安的足迹。
若是有熟识邱冷凝的人看到此时的他，一定会震惊。
以往觉得他似乎无喜无悲，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就像个冰块一样。
连他的师兄弟都说，邱冷凝这个名字真像他本人，冷的好像把他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一样。
可现在的邱冷凝却比任何时候更冷，目光中凝聚的是森冷杀意。
待他找到墨雅安的时候，雅安正在笨拙的用着那柄从杀手手中夺来的剑，抵挡着三个人的攻击。
邱冷凝带着一身杀伐之气刺向一人，两外的两人却猛的看向雅安，雅安只能双手握着剑堪堪让那两把刀没有砍到他的胸口而已。
可其中一人已经抬脚一踢，正好踢中了雅安的腹部，雅安瞬时就倒了下去。
就在那两人又要再次砍向雅安的时候，邱冷凝已经洞穿了那两人的心口，只是一柄剑是他自己的，一把刀是从刚刚刺穿的那人手中夺下来的。
那两人的刀距离仰面倒下的雅安的胸口只有那么一寸。
雅安那双细长的眼眸，此刻瞪的犹如杏核，眼尾红红的，瞳孔迅速湿润。
邱冷凝向后一拉，那两人就向后倒去。
雅安向后挪动了一些，把手里的剑丢了，双臂抱着膝盖，好似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刺猬一样，肩膀不断的抖动着。
邱冷凝喘着粗气，看着雅安，不知该说什么。
刚刚应该是雅安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
虽然对邱冷凝来说，他也是第一次杀人，且一口气杀了这许多人。
可邱冷凝来不及平复自己的心情，而是丢了手里的那把刀，一手拿着自己的剑，蹲下身来，搂上了雅安的肩，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察觉到邱冷凝的安抚，雅安张开手臂搂上了邱冷凝的脖子，把自己的脸埋在了邱冷凝的肩头。
邱冷凝能感觉到，自己肩膀处的衣服……湿了。
耳边没有抽泣的声音，可逐渐湿冷的衣服让邱冷凝很明白，墨雅安在哭。
也许是害怕，是恐惧。
也或许是对未来的绝望。
这就是他将面对的未来和人生。
会有无尽的阴谋和算计。
会充斥着近在咫尺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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