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衔草，马衔枚。
杨梓、杨玉儿站在大青山下的一面高崖上。崖高只有五丈，下方的箭射上来，应该是可以射死人的。
北面是大片的森林，藤蔓丛生，没有路途。
战马摘去了铃铛，在两里外的密林里静静地等待着。
突厥人进入了十里范围之内。
何冲带着几名府卫，将仅存的一百多枚地雷，散布在行军路线南面的坡地上，做了比较显眼的标记。
这些地雷炸不死马，但可以让马受惊，将突厥人甩下马来，然后踩死。
杨梓有点心疼自己的家底。
破城之战刚与突厥人接战时不觉得，现在因果环被掏空了，这些杀伤力不大的大爆竹，便也成了她的宝贝。
但愿回去后父皇能补偿自己的损失。
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父皇都听母后的，只要……
正在杨梓想着如何狠狠敲自己父皇一笔竹杠的时候，视线尽头有烟尘漫起。
……
下方的道路还算宽阔，突厥人的队伍两列并行，虽然有些疲惫，但队伍还能保持秩序。
突厥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大漠生活艰苦，落了单的他们很难存活。
一万突厥人走了过去。
夕阳西下，申时已过，再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
杨梓拉开了铜梢弓，孙娇用手中的八寸香，点燃了捆在箭矢上的大爆竹。
小丫头笑嘻嘻的，一点战前的紧张感都没有，点火这个机会，是她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
大爆竹的声音，在草原上辽阔的空间中骤然炸响。
魔鬼来了！！！
阿勿拉豆抬头望向前方，脸上血色全无。
这段时间，这个声音一直困扰着他，他甚至都不知道那天晚上的敌人，自己心中的魔鬼，长的是个啥样。
三声尖啸，在大青山下三里范围内的路段上响起，此起彼伏。紧接着天空中有金色光焰爆开，在刚开始有些发暗的天色里，不甚明了。
高坡上箭矢如雨。
密林中，憋了很久的战马开始嘶鸣。
下方的马道上，三里范围内的突厥人，没有超过六千之数，恹恹欲睡的他们根本挡不住一万两千养精蓄锐的骑兵，他们甚至都没想好往哪边跑，很快就被屠了个干净。
很多突厥人因为放下武器不够果断，就成了箭下亡魂，或者身首异处。
趴在地上的突厥人不敢乱动，对于到处张望的俘虏，隋军士兵可以直接射杀。
还是有近千的突厥人纵马南奔，抢出一条路来，落荒而走。只是他们，很难预测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
阿勿拉豆的中军被压在了中间，他望了望左侧黑沉沉的大青山，又看了看身后的大军，这位突厥人首领咬了咬牙。
向南突围！这是他做出的决定。
只要队伍不散，就还有一线机会。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突厥人后队也乱了起来，后方才是隋军主力，杨玄感身先士卒，隋军人人奋勇，打完这一仗，就可以回家了。
打了胜仗的士兵，朝廷会有丰厚的奖励。即使战死，家人也会得到妥善的抚恤，这是在全河之战后，公主和元帅的承诺。
荒原上，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火把，乱飞的箭矢，还有被冲散落荒而逃的突厥人。
人仰马嘶，场面极为混乱，也有一种史诗一样的壮观。
杨梓心中很无力。
这是战争。
容不得自己当烂好人。
虽然这些人，将来都是同袍，还一起打过小鬼子。
……
望着挂在西南天空中的上峨眉月，杨梓怔怔出神。
今天是五月初五，一年前的今天，自己穿越了。
她不知道自己穿越的时间，究竟算初五还是初六，第二天早上还要巡房的她，那天睡得很早。
一年了，杨妈妈、杨爸爸的笑容，在她的心中开始变得模糊。
越想越模糊。
越是想要抓住的东西，往往抓不住。
记忆也一样。
杨梓的心，很痛。
……
两天的草原歼灭战，成果显着。
突厥人死了多少，短时间之内无法统计。
阿勿拉豆被大将军梁默所俘，作为战犯被单独关押了起来。
被俘的突厥人一万七千多，拨延兀思被流矢射杀。
隋军对俘虏进行了清查，其中有不少被裹挟的小部落头目、酋长。
还是有数千突厥人，扔了马匹，不顾山林陡峭，藏进了大青山中。
突厥人万夫长拔也术不见踪影。
六千隋军驻扎在大青山下，捕捉心存侥幸出山觅食寻路的突厥人。
偶尔也会进山扫荡一圈。
……
“我想知道，那个发出巨大声响的东西是什么？还有那天藏在树上的……，是人吗？”这是阿勿拉豆的临终遗言。
杨梓满足了他的要求。
她不想锦衣夜行。
这世界要和平，必须有足够的威慑力。
威慑力来自国家的实力，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的力量。
嗯！还有科技，大爆竹就是大隋的科技。
然而，隋军并没有杀他。
但他从此失去了自由，只能在自己的府邸内活动，没有允许，不能踏出府邸一步。
留着他也许更有用，有利于民族的团结。
用他的余生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
这是公主的理论。
敌人是永远杀不完的，留下一个知道害怕，懂得敬畏的人，边境上的争端也许会少了许多。
……
“你就是那个……，那个一直躲在院子里大树上的魔……，树上的人？”阿勿拉豆看着眼前的圣公主，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不明白的事情很多，好好放牧不好吗？这片大漠，天高云阔，水草肥美。”杨梓没有正面回答阿勿拉豆，而是开启了自己的洗脑计划。
神秘，是这个时代最让人敬畏的东西。
阿勿拉豆愣了一下，显然他从来未想过这个问题。
“只有强者才能生存，这是草原上的法则。就像狼吃羊，羊吃草一样，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
“但你是人，人可以通过自己的知识，来改变这个世界。”
……
“这就是土地利用与管理的问题了，大漠里也是可以长出粮食的。”
其实杨梓自己也没想好，怎么发展大漠农业，但在她前世的知识中，内蒙古是可以种小麦的，东部甚至可以种水稻。
当然，她现在肯定没有心思来研究这个，只能将这个想法给染干和长孙晟说一说，让他们自己安排人去琢磨。
土豆、甘薯、玉米，这个时代都没有，美洲实在太远了。杨梓忍不住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这个阿勿拉豆可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然而这并不重要，说一些让他不明觉厉的东西，他只要明白自己永远翻不起什么浪就好。
父皇当年其实是很有容人之量的，前朝、前前朝的大臣，甚至皇帝，都好好的留着养老，为这天下重归一统发挥余热。
只是这片土地多灾多难，要过渡到一千四百年后的那个时代，还会经历许多次浴火重生。
不想了，脑壳痛……
……
“我们都是同胞，圣朝待我们像家人一样！”
“南边有高大的屋子，美丽的布匹，住在里面，不会挨饿，不会受冻。”
……
“尔等现在都是大隋子民，犯我大隋者，虽远必诛！”
看着诗像背书一样，教育着那些被俘虏的突厥人小酋长们，杨梓勾了勾嘴角，她突然觉得，自己拟出来的宣传语，有点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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