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简之、孟诗鹤和佐藤仓介回到富乐町，已是下午两点。
“我去八木太太家看看。”
刘简之刚把车停下，佐藤苍介便推门走下车，朝着八木太太家走去。
“您早点回来！”刘简之对佐藤苍介说。
佐藤仓介像是没有听见。
“随他去吧！”孟诗鹤说，“回家，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回到家，刘简之一边换鞋，一边问。
孟诗鹤关上门。
“彦二，我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延安的任何指令了。”孟诗鹤说，“我想给延安发一份电报。”
“没指令，是好事。”刘简之说。
“好事？”孟诗鹤说，“忘了我们来日本干什么了？”
“你想现在发电报？”刘简之问。
“对。”孟诗鹤说。
“不行，不安全。”刘简之说。“佐藤苍介随时都可能回来。”
“那我们去郊区发。”孟诗鹤说。
“对面的高桥圭夫随时盯着呢！”刘简之说，“如果不是紧急的电文，就不要发了。”
“我……”
“我看你不是想发电报，你这是想家了。”刘简之说。“明天还有一天假，我们去日丽居酒屋，跟宋督导他们碰个头。一些事情商量商量。”
“好吧。”美由纪说。
佐藤苍介走进八木太太家时，突然发现八木太太、村川太太、永川恭子、秋吉橘子和小室依子围着桌子缝制军衣，这让佐藤苍介感到诧异。
“你们过节也不休息？”佐藤苍介问。
“在中国打仗的日本人不休息，我们就不休息。”秋吉太太说。
“苍介，给炉子加点煤，把火烧旺一点！”八木太太说。
“是！”佐藤苍介给围炉加上煤，又跟几个女人闲聊了几句，“我出去抽支烟，”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八木太太，高桥中佐给你找的这个老头，倒是挺称职的，每天准时过来生火烧茶，从不偷懒。”秋吉橘子说。
“是啊，还真是省了我不少事呢。”八木太太说。
“八木太太，你有没有想过……”村川太太说。
“想过什么？”八木太太问。
“干脆把这个佐藤苍介招进门来。”村川太太说。
“别胡说八道！”八木太太突然一脸怒气地说。
村川太太转眼看向小室依子，小室依子冲村川太太做了一个鬼脸。
“我觉得挺好的。”永川恭子说。
“哪里好了？”八木太太说，“我不像你，没了男人，睡不着觉。”
“你说对了，我还真是的，没男人睡不着。”永川恭子说，“这仗一直打下去，日本男人越来越少……只怕今后，剩下一堆日本女人……”
“闭嘴！真是口无遮拦！”八木太太说。
几个女人沉默了一分钟，又忍不住一起大笑起来。
佐藤苍介从八木太太的屋子里走出门，点燃一支烟，巴拉巴拉地抽着，突然发现高桥圭夫从街对面走了过来。
“佐藤苍介先生！”高桥圭夫叫道。
佐藤苍介抬起头，望着渐渐走近的高桥圭夫。
“您怎么坐在外面，是不是里面那些女人不欢迎你？”高桥圭夫笑着问道。
“没有。”佐藤苍介尴尬地笑笑说，“我出来，抽支烟。”
“这样啊！”高桥圭夫说，“我以为你被他们挑逗得待不下去了呢？”
佐藤仓介尴尬地笑了一下。
“上午去哪里了？”高桥圭夫问。
“浅草寺。”佐藤苍介说。
“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高桥圭夫问。
“没什么。除了有人打架。”佐藤苍介说。
“彦二跟人打起来了？”高桥圭夫问。
“彦二从不跟人打架。”佐藤苍介说，“几个穿军装的日本人，跟两个美国人打架。”
“彦二去劝架了？”高桥圭夫问。
“没有。”佐藤苍介说，“我们站在老远的地方看着。”
“这样啊！”
“我来东京快三个月了吧？”佐藤苍介说。
“差不多吧。”高桥圭夫说，“怎么，佐藤君，您还是不习惯在东京生活吗？”
“不知道佐藤彦一怎么样了，我真是放心不下。”
“你不用担心彦一，有真子照顾着呢！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就在这里安心地住下去。”
“替我安排好了，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佐藤苍介问。
“现在这个彦二，跟小时候的彦二比起来，脾气、性格都变化很大吧？”高桥圭夫盯着佐藤苍介问。
“是的，完全像两个人。”佐藤彦二说。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彦二可能不是你儿子？”高桥圭夫问。
“有时候，我还真这么想。彦二小时候，他妈妈让他给我洗脚，这彦二死活不肯。”佐藤苍介笑着说，“可是，昨天大晦日晚上，彦二这小子，居然还给我洗了脚。”
“是吗？”高桥圭夫一怔。“真是孝顺！”
高桥圭夫知道，在北海道，儿子给父亲洗脚，并不是一件很稀有的事情。
“高桥君，你给你的父亲洗过脚吗？”佐藤苍介问。
“这……还真没有。”高桥圭夫说。
“高桥君，你说，彦二如果不是我儿子，他怎么肯给我洗脚呢？”
“这个……您说的对！”高桥圭夫说。“在你儿子家多住些日子，彦二想必也不会有什么怨言，您就高高兴兴住下来。”
“等天气暖和一些……我想……”
“等天气暖和一些，”高桥圭夫打断佐藤苍介的话，“一切都该水落石出了。”
“你说什么……石出？”佐藤苍介问。
“没什么！”高桥圭夫连忙掩饰。
“我发现，东京的物价，要比北海道高很多。我在这儿，花了彦二不少的钱……”
“你不必担心！你的儿子薪水不低，美惠子一张画，能卖好几千日元，够你花的！”
“真的吗？”
“问问你儿子就知道了。”
“苍介！”屋里传来八木太太的叫声。
“八木太太叫你了，快进去吧！”高桥圭夫说。
佐藤苍介掐灭了手中的烟，转身走进屋子。
高桥圭夫站在八木家门口，半晌没有挪动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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