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沅怔了一下,没想到老师会这么说。
“啊?”他有些懵地眨眨眼。
唐瑞笑着,把外套搭在椅背上,动作松弛得像在自己家里做实验一样自然。
虽然总说老师要一视同仁,但内心的偏爱其实是无法控制的。
没有老师会不喜欢好学生。
“因为批你的卷子——很省力啊。”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点轻描淡写的调侃,“你写的字清清爽爽,步骤又规整,批起来很容易。关键是错误很少,看你的卷子,我心情都变好了。”
“……省力?”林沅有点不信,嘴角动了动。
“对。”唐瑞说,“批完你那份,我就能拿来当样卷用。每次批到那些气得我头疼的卷子,我都想:‘幸好还有林沅。’”
林沅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所以最后什么也没说。
唐瑞把他的卷子递给了他,点了点最后一个大题让他看,“你知道吗,卷子其实能看出一个人的状态。”
“状态?”
“对。有人写卷子是为了得分,有人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有人只是想把题写完,好让自己不被落下。”
“那我呢?”
唐瑞回头看他。
“你啊——写卷子是为了‘不犯错’。”
那句话轻轻地落下,却像一块石子投入湖中,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林沅怔了片刻,低声道:“不犯错……不好吗?”
“当然好。”唐瑞笑着点头,“只是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如果太过完美的话,生活就会缺少乐趣吧。”
唐瑞往杯里倒了热水,把茶包放进去。水汽升起,屋里一下暖了些。
“有时候,习惯也是一种盔甲。保护你不被批评、不被失望,但也会让你忘了,自己其实可以出错。”
林沅沉默。
那股淡淡的茶香在空气里蔓延,混着纸张的味道,温柔又安静。
他低头看着那堆被打分的卷子,忽然觉得它们有点重——像是被压了太久的呼吸。
“老师……”他犹豫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吞掉,“你也会害怕出错吗?”
唐瑞笑了。
“当然会。”
他靠在桌边,神情带着一点回忆的温度。
“以前我刚开始当老师,第一次被学生家长投诉。那天晚上我也跟你差不多吧,我坐在办公室里,一直不敢回家。”
林沅抿了抿唇,手指紧紧攥着那份试卷。
窗外的风掠过树梢,发出细碎的响动。
他想起自己每次做错题时,妈妈那句轻描淡写的叹息;
想起每次晚一点回家,父亲那声“以后别这样”的冷淡。
他好像一直都在追求“没问题”,可那样的他,也越来越不像“他”。
“老师,”他低声说,“如果……有时候真的不想回家,是不是很糟糕?”
唐瑞沉默了一瞬。
“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不知道。”林沅轻轻摇头,“我只是……不想被看到。”
“被谁看到?”
“被他们看到我没那么好。”
唐瑞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那就让老师先看到吧。”
林沅愣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可以在这里不那么好。”
他语气温和,却带着笃定的力量,“可以不完美,不懂事,不努力,甚至什么都不做。”
屋里静了一会儿。
那种静,不是压抑的,而像一条缓缓铺开的毯子,把寒意都裹进去。
唐瑞伸手,把手柄递给他,“要玩游戏吗?steam的那种。”
“啊?”
“就打打架、跑跑图。输赢都无所谓。”他笑,“反正你不是来考试的。”
林沅接过,笨拙地按了几下。
屏幕上亮起光,音乐响起,是某个像素风格的小冒险游戏。
唐瑞靠在沙发上,侧头看他,语气里带着一点假装随意的轻松。
“你看,人生其实挺像游戏的。”
“怎么说?”
“有的人只盯着分数想破关,还有的人,只是想看看风景。”
“那老师是哪一种?”
唐瑞笑了,“我啊——以前是第一种,现在想变成第二种。”
林沅“嗯”了一声。
他盯着屏幕,控制着小小的像素人往前走。
游戏里的人物掉进坑里,他笑了;重新爬出来,他又笑了。
那笑不再是客气的,而是真实的。
“老师。”
“嗯?”
“你刚刚说看我的卷子能平复心情。”
“对啊。”
“那我以后写差一点,你是不是就得天天生气?”
唐瑞愣了两秒,随即笑出声。
“好啊,打算彻底叛逆来气我了是吧。”
*
一局又一局,他们打到很晚。
茶凉了,风停了,窗外的世界只剩路灯的呼吸。
唐瑞收起游戏机,顺手关了灯。
“去洗个手吧,厨房那边有毛巾。”
林沅“嗯”了一声,走过去。
他洗完手,看见墙上贴着几张孩子们画的画——歪歪扭扭的线条、七彩的蜡笔。
有一张写着“唐老师谢谢你”,落款模糊。
他看了很久。
突然一瞬间很想流泪,努力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流下来。
他转过头,唐瑞正靠在门框上,笑着看他。
“看什么呢?”
“画。”林沅顿了顿,“挺好看的。”
“哦,是以前支教的时候认识的学生画的。每次搬家都舍不得扔。”
“你不觉得占地儿吗?”
“不啊。”唐瑞说,“有些东西,看着就能提醒自己——
我们教的不是题,不是知识,是人。”
屋里只剩风声和那盏小夜灯的亮度。
林沅忽然觉得,胸口那块堵了很久的地方,好像被轻轻掀开了一角。
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夜已经深了。
“老师。”
“嗯?”
“我可以再坐一会儿吗?”
“当然。”
“那……我能住在你这里吗?”
“你不嫌挤的话随便你。”
“那我帮你准备早餐。”
唐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行。那你得早起,周末不能睡懒觉了。”
林沅点点头。
他第一次觉得,“留下”这件事,也可以不那么罪恶。
窗外的风停了,路灯的光在窗台上铺了一层淡黄。
夜色安静,像被世界温柔地包裹住。
唐瑞没再说话,只是把一条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林沅靠着沙发,闭上眼。
他想——
也许家不一定是那个屋子,
有时候,只是一个能被允许停下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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