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龙澈轩看他神色有异，诧异问道。
李季安神色黯然。“很扫兴，但是我该走了？”
“为什么？”龙澈轩问道。
李季安苦笑道，“大概是我没有享福的命。我的妻子中了毒掌，身负重伤。我是为了追踪仇人，才阴差阳错来到此处。”
龙澈轩点点头，“这说得通。你的仇人追到了吗？”
“追到了。师父点化我，让我来到此地，想必就是能和你有这一面之缘。缘来则聚，缘尽则散。我要回去照看我的妻子，即便再不想走，也还是要走的。”
说完，他向龙澈轩拱了拱手，“感谢阁下盛情款待，若有缘，我们再见。”
龙澈轩很舍不得他，沉寂了许久，难免寂寞。好不容易遇见个活人，短暂相处之后，马上就要分开。
他想了想，“行，我送你出去。”
李季安怕自己再招惹到什么山魈鬼怪，拱手致谢，“有劳了。”
俩人沿着一条野兽踏出的小径，弯弯绕绕地往外走。
李季安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大致方向是对的，往北而行。
走了许久，李季安忍不住问道，“敢问龙尊，我们还没出去吗？”
“我不是有名字吗？叫龙澈轩。”他回答道，“你不想直呼其名的话，叫我一声龙兄如何？”
“不敢不敢。”李季安连忙说道，“你修行上千年，我怎么敢如此托大？”
“无所谓呀，我的阳寿又不是你们人族那样短。没看出来吗，我也很年轻。”
李季安点点头，那倒是。所以他改口问道，“龙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龙脉福地？或者你把我一口气吹到外面就行了，我自己找路回去。”
“叫龙兄好，不过又有点怪怪的。”龙澈轩想了想，“你们人族还有没有其他的称呼方法？”
“那，那龙公子，如何？”李季安试探着问道。
“好！”龙澈轩高兴地说，“龙公子更好听。”
李季安见他实在没回答自己的问题，以为他是在故意回避，也不好意思再提，只好默默地跟在他后面，一路缓缓而行。
其实龙澈轩没有回避，只是沉醉在“龙公子”的美妙氛围之中。这个称呼太得劲了，和“龙尊”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季安不知道，在天下不计其数的族类中，龙族高傲多智，却是最受用奉承的一族，拍马屁能把它们拍到浑身酥软。
毫无疑问，人族是最会拍马屁的。
比如说，比如说，龙澈轩此刻心中就仿佛被一阵温柔的春风拂过，对“龙公子”这个称呼异常受用。他暗暗想着，人族果然有趣，不仅智慧超群，连说话都如此动听，难怪能在众多族类中占据一席之地。
不久，龙澈轩回过神来，转头笑道，“这龙脉福地乃天地造化之处，灵气浓郁，若非有缘人，难以踏足。不过，再美的风景，若无知音共赏，也难免寂寞。”
李季安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没想到龙澈轩会如此感性。他轻声说道：“龙公子所言极是，美景需有佳人伴，知音难求，但一旦相遇，便是人生一大幸事。”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前方豁然开朗，一片葱郁的森林映入眼帘，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看，那便是出口了。”龙澈轩指着前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舍，“你此去务必小心，若他日有缘，希望还能再见。”
李季安停下脚步，转身深深一揖：“龙公子盛情，在下铭记在心。请保重，后会有期！”
龙澈轩笑道，“李兄，十万大山中，除了我龙脉福地，还有各处鸟兽妖魅，何止百万之数，皆听我召唤。若是有用，可供你驱使。”
李季安心头一震，难道这才是师父张灿的真正用意？
他感激地说道，“龙公子率真之心，不容我红尘中人玷污。就此别过，千万留步。”
若是人族同类，他断然不会如此推心置腹。
龙澈轩轻轻点头，目送李季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森林深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空虚感。他喃喃自语，人族啊人族，你为什么能轻易触动我的心弦？
随后，龙澈轩转身，缓缓步入龙脉福地深处，心中却已开始盘算，或许，是时候去人族的世界走一走，看看那些能让他心动的风景和人了。
经过此次修行，见过这般风景，李季安也没有心思再去寻找宋建功，而是一门心思返回夏唐，直奔普光寺。
他还不知道云宗玥已经返回徽山。
张灿随手一提的距离，却让李季安这个神符师走得筋疲力尽。等他从十万大山走出来的时候，鞋底都掉了。他又不习惯赤脚，只好剥两张兔皮，垫上树叶，用衣带捆紧了，凑合用用。
村民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灾民，脸上只差直接写出同情两字。头发油腻腻地粘在一起，脸还算干净。衣服被树枝刮得东一条西一条，和没穿区别不大。
其实村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但和李季安比起来还行。
“喂，要饭的！”当他路过一家村民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在里面叫住了他，扔给他一件破衣服，一个馒头。
他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抵触。
不过他还是伸手接住，道了谢。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那家人门口多了三只野兔，两只野鸡。
李季安儿时自然吃过很多人给的饭，尤其是李聪随军出征的时候。他会通过各种方式，尽力去还。比如抢着干活，或者逮一些野味送来。
大家都笑他倔，却没有人为此反感，甚至会留一点好东西给他。
李聪一直在教他，一个人，可以不读书，可以不习武，但一定要学会做人。做人，是要有骨气，有自尊的。
自尊从哪里来？
不要欠别人太多，不要觉得别人对你好是应该的。
李聪没有读过一天书，写名字还是随军医官教会的，方便领饷。如此粗犷的小小一边卒，李季安却觉得他比大多数贵族更像个人，就是源自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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