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安扯下一只烤得金黄的兔腿递给她。
“考得不错。”沈梅庄吃了一口，赞叹道，“难怪你们在南蛮那种原始的地方都不愁吃喝，好手艺。”
李季安笑了笑，没有做声。
“有没有考虑开个店？专门卖烤兔子、烤鸡，再来上两壶小酒，真是神仙日子啊。”沈梅庄眼里闪着光，“只怕一天没卖出多少，我先吃上两只，一天到晚亏钱。”
李季安哑然失笑，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
“这样就对了，一天愁眉苦脸的干嘛呢，少年就要有少年的样子。人嘛，很快就会老去的，不要总是老气横秋的，看着心烦。”
李季安长舒了一口气，“对。应该如此。”
沈梅庄的胃口真的很好，一口气吃了大半只兔子，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笑道，“要不我跟你混好了，舒服。”
“不是我不答应，”李季安看了一眼南方，苦笑道，“要杀我的人来了。”
“谁？”
“盘苍，毒蛊娘的师父。”
沈梅庄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打不过他？”
“唉，打不过。他估计一两百岁了，是天下最顶尖的蛊师。”
“你怎么尽惹这样的老妖怪？”沈梅庄笑道，“就不会和曹天瑞这样的年轻人同台竞技？”
“这就说来话长了。”李季安苦笑道，“下次再和你细说，快走吧，我也要跑路了。”
“往哪走比较好？你给出个主意呗。”
“往北。曹杰的话不可信，至少不能在南境惹他。漠北草原和极北之地都是比较好的选择，人少，他的手也没那么长。”
“那我还是去漠北，极北之地太冷了。”沈梅庄幽幽道，“你要好好活着，撑不住的时候，想想潭底的云宗玥，想想你的师兄，想想、想想……。”
她话没有说完，咬住了嘴唇，脸庞被篝火映得通红，极尽妩媚。
李季安头皮有点麻。
他不是傻子，明白沈梅庄在说什么。但是他有云宗玥，男女之爱，他的心中只有云宗玥。
原来沈梅庄不肯接受墨文博的赠礼，也是对他的一种暗示。
他只好笑道，“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往北百余里，有一个湖，景色很好，你可以去看看，我在那里有过一段奇遇，你也可以试试。若是去到极北之地，可以找冰原部落的首领乞霜，告诉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会照拂你的。”
“朋友？”
“对。快走吧。”
他不敢看沈梅庄失望的表情，往西而去。
沈梅庄眼中带泪，驻足良久，痴痴地望着他单薄的背影。她混迹江湖良久，从未如此伤心。
累了可以睡，饿了可以吃，病了可以治，心伤了呢？
她是个杀伐果决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却有一颗同样娇弱的心。
盘苍能依靠蝎子跟踪李季安，原理很简单：他朝着大致的方向散布蛊虫，李季安有饕餮和龙息，蛊虫对他经过的地方有明显的畏惧和退缩，以毒蝎最为敏感。他沿着蛊虫不肯走的地方一路过去就好了，没有任何难度。
他先碰上了曹杰父子。
曹天瑞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的父亲。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李季安就能吓退这个在南境呼风唤雨的父亲，连自己的断后之仇都不报了？
“父亲，是沈梅庄让你没了孙子的，这口气你就咽得下？”
曹杰当然咽不下，但面对杀神一样的李季安，自己这把老骨头没被拆了就得烧香拜佛，还能怎么样呢？
“沈梅庄后面是李季安，李季安后面是王道林，王道林后面是张灿，你要我怎么办？”
“爹，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亲口承诺，要将她碎尸万段的。”
“我是承诺过，但我不知道后面会牵扯上李季安。”
“拉倒吧，在这之前你已经和李季安有仇了，为什么这次会怂成这样？”曹天瑞耳朵都气红了，质问道，“上次你惹他的时候，怎么不想他后面的人？”
“你到底要我怎样？孙叔已经死了！”
曹天瑞咬牙道，“把曹锋叫来，把宗祠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供奉和长老叫来，还有我那些弟弟也叫来，把曹家大院能动的人都叫来，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如此一来，即便杀了他，曹家的人怕是要死一半！”
“我不管！”
“那王道林来了又要死一半，曹家岂不就此消亡？”
“我不管！”曹天瑞咆哮道，“曹家死绝了我都不管！”
啪一声，他脸上着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他愕然地望着曹杰，握紧了双拳。
“你当上曹家的家主之后，再说这句话！”
曹杰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因为曹天瑞的伤痛，自己已经过分放纵这个儿子了。贴身奴才曹率扬被曹天瑞亲自动手阉了之后，丢在地上踩来踩去，把人活活气死了。这事在曹家大院闹得很大，不少奴才和弟子逃离，宗祠那边的老人也发话严惩，被他以家主的身份压了下来。现在看来，自己可能错了。
曹杰看了一眼孙卓伟的尸体，心底震动，说道，“吩咐下去，所有弟子和随从全部撤回曹家大院，不许再生事。一个月内没有回来的的下人和徒弟，全部逐出；半个月内没有回家的曹氏弟子，从族谱除名。不服的，一律家法行事。”
众人齐声应是。
曹天瑞冷冷地说道，“我不会回去。只有杀了沈梅庄，我才会回去。”
曹杰停住了脚步，回答道，“随你。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不是曹家的事。”曹杰下定决心，曹天瑞可以不管曹家大院，但身为家主的自己，绝对不可以把偌大的曹家推到悬崖边上去。
曹天瑞怒道，“我姓曹！”
“天下姓宋的多了去了，每个姓宋的家里都有把龙椅吗？”曹杰冷笑道，“简直可笑！”
“你是我爹！”
“不，你才是我的活爹！”
曹杰不管身后的曹天瑞如何嘶吼，硬起心肠走了。十代人呕心沥血创立的基业，顶不住一个败家子三五年的挥霍。如果曹天瑞真的是个败家子，就不应该继续待在这个家里。
曹天瑞绝望地看着父亲的背影，突然大吼道，“我不是你儿子！我一定要靠自己报仇！”
没人敢回应他，身边的长随早就受够了他喜怒无常的虐待，借着老爷子发话，一溜烟全走了。
孙卓伟的尸体也没人管，就这么扔在了曹天瑞的脚边。
“啊……”他孤单地站在那里，仰天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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